无人救世（2/2）

“什么意思？”众人都在疑惑，因为他们多是秦越当初在京城附近揽来的清白子弟，少有从定北回来的，但林护明白她是何意，回京的路并不好走。

她已经退回去再次呵斥士兵将门闩上，如果林护没来，他们尚有反驳的想法，可当林护都妥协了，他们再也无法真正抵抗林净君的指使。

他们在心里自我劝告，从雁回岭到京城，每个人早已抱着为了守住京城牺牲的决心，而“吴延吉”若是想要权利，现在背靠圣上这棵大树，则同样必然维护他的统治，若只想要活命，更不会让人轻易闯入城内去擒获他，成为他人的登云梯。

或许于百姓而言，“吴延吉”是祸端，却在此时也可以是稍稍信赖的守将。

林护身上的铠甲在雨中开始褪去沾染的血迹，铜黑色的几处刀砍豁口极为明显，甚至露出深棕色的里衣，头发微湿，落下几丝细发粘在额上，执着的眼里透着疲倦。

待到一切都整肃好了，林净君随意往外瞥了一眼，林护已经离开了。

大雨中带着凉意，浇得人只愿意静待风雨过去，宫内安静得近乎有股肃杀之气，嘉丰帝不怒自威，收起信件，问始终守在身边的闰康。

“太保人呢？”

“不知所踪。”闰康沉声回答，东厂派人去杨太保府上探过，除了一些女眷还在，杨太保随同两个儿子与最小的孙子杨觉都如失踪了一般，消失在了京城可见的地方。

“看来他们是决定好了啊。”嘉丰帝意味深长道，接着提笔亲手写了张字，盖上了他的私印，“把这个交给赢伐。”

通常嘉丰帝都是直接召赢伐到宫中来，何时写过信条，而东厂和锦衣卫本应一同行动，赢伐却被安排在了宫外。

其中关窍，闰康明白自己不该多问，他收好字条便出门，门窗开合，便如一阵风拂过后再也感知不到……

秦越近来总是恍惚，他一遍遍确认自己的确与林净君相识相知，而并非他患上了癔症，可南下越能感知到春意，他越能发觉这一路的泥泞与阻挠竟与前世一模一样，不安与心悸折磨着他的每个夜晚。

他不愿被命运支配，急切地想要见到林净君来验证真实，可这种刻意被人拖住的感觉让他分外焦躁，中途虽遇到几次拦截都极为迅速的解决了，但今年充沛的雨水还是意外冲溃了山路，他们原本定的捷径不能走了，只得绕行。

“王爷，如若顺利，按照这个速度，明早卯时末便能赶至京城了。”天还未亮，全军在这儿不过休息了两个时辰，李英心中也有些抱怨为何朝廷不能早些时候发信回京，一连数日都行百里，就算铁打的也扛不住马背上的颠簸。

再说了，天极并不是弱国，各郡县怎么会连民间百姓不得章法的进攻都拦不住，还能让他们舞到天子脚下？

李英察觉到其中必然存在问题，但一时半会儿他想不明白朝廷的那些老狐貍究竟在计划着些什么。

当在行军路上再次碰到了阻挠的一批人，李英终于驾马赶上秦越的步伐，“王爷，这几次的人似乎同源，但目的不同，一派只是想要拖慢我们的回程，而一派似乎是冲着您去的。”

秦越才挥刀解决完那群找死的，微红的眼睛里透着狠厉，扯动嘴角露出个冷笑来，“是吗？我以为都是想要我死的。”

他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正常了，至少李英从未见过他这般心中压着千万斤重担般疯狂的模样，如果不及时调整好，恐怕到时候上了战场会有意外。

“王爷！”李英驾马赶到他的面前，表情忧虑，“就在这儿多停一会儿吧，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你累了？”

李英话头一顿，往大军后方望去，几乎所有人都为这接连几日的赶路感到疲惫，他肯定地朝秦越回答，“是的，属下累了，兄弟们累了，王爷您也累了。”

秦越终于泄了气，他喝令全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让李英不要跟来，骑着马便进了林子。

他在林子里吐的天昏地暗，从得知要回京那时开始就始终休息不好，有时是自己被一箭射中踩踏致死的惨状，有时是白衣的奸臣从城楼上悲戚决然地一跃而下的震撼，有时候是母亲知道他又牵涉进当年真相的严厉指责……

腹部绞痛，喉头不自觉的抽搐，他嘲笑自己的确在害怕，跌跌撞撞靠在一棵树上，深呼吸尝试缓解心理上的恐惧带给自己身体的不适，安静的林中偶尔有几声虫鸣，带着凉意水汽的林间风渐渐抚平他紧绷的精神。

“林净君……”他叮咛着这个名字，来来回回极想将其吞入腹中安放，可始终堵在喉头。近两年未见，也少有书信往来，他很脆弱，害怕自己认识的林净君只是她的伪装。

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被自己搅出来的凌乱，太过狼狈，谁能想到被众人寄予期望，甚至被奉为“救世主”的越王，其实是个胆小鬼呢，传出去难免好笑。

他伸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处，那里藏着用坚韧防水的皮革包裹着的脆弱的书信，写着他的思念以及爱人略显冷淡的回应，但这不妨碍他能从其中汲取丝丝缕缕绵延不绝的力量，“我还是应该多相信她一点，不该被表象迷惑，毕竟她惯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