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还成，屈两周也出来了，就高度稍微差点儿。”张卉答。

“这孩子倒是个有心气儿的，好好磨着可堪大用，就是年纪小一岁。”章龄摸了摸下巴。

“章导，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张卉大概猜出了章龄没有宣之于口的心思。“曦曦是个内向的孩子，练得也最肯吃苦，再怎么说，也得多鼓励鼓励她才好。”

“难啊，哪都差一口气。”章龄叩击着桌面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杠子和自由操也还罢了，木头为什么也这么个尺度。倒是连二组那几个都比不上了。也罢，等全锦赛完了，让那个什么澳大利亚的外教再给她编套舞吧，现在和俄罗斯那个差不多音乐，连我看着都不像话的很。”

“好，我记着了。”张卉只好住了口。从她运动员时期师从章龄那会儿，到现在跟章龄做了一个多周期的搭档，章龄没怎么朝她发过脾气，然而对她来说，章龄就是必须敬服的存在。话说回来，柳曦这个孩子，除了训练乖巧吃苦，也确实没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吧。

“啊，我天，出国比赛可太恐怖了，这么这么多要带的东西，还有那么那么多大佬……”宿舍里，杜明暖突然嚎了一句。再过一个礼拜，她就要参加斯图加特举办的全能世界杯了，参赛名单中那么多名宿和新秀，就是乐天的杜明暖想到这压力山大的“首秀”也变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那我怎么还有点羡慕你。”简秋宁低头，现下世界杯各站的出战人员都已经确定了，能够适龄上世锦的队员，就连几个八人名单都没上去的边缘人物都有世界杯练兵的机会，柳曦更是以“六冠王”的身份基本锁定了世锦赛的一个名额。只有她，一次次目送大巴载着全副武装的队友和她们的教练驶出体操中心的院门，随着车轮声的远去，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掉头不顾。

“你参加奥运会和世锦赛的机会可以说是非常渺茫的了……”每到这个时候，罗焕修的话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你等着看我拿倒数第一吧，哼！”杜明暖自知失言，只好继续吐槽这可怕的全能世界杯。

“柯润雨，你哭什么哭？啊？后直360出不来，你凭什么竞争青奥会的名额？”窗外的柳色逐渐青葱，体操馆内的训练氛围却逐渐白热，似乎一点小小的问题都足以引燃教练的几点火苗。尤其是第二组正在练习的平衡木场地，谭胜男爽脆的大嗓门就没有片刻的暂停。

不知第几次从木上掉落的柯润雨本来已经泪流满面，但听到谭胜男的这句训斥却用沾满镁粉的手胡乱抹了抹脸，带着脸上的几条白杠就再次爬上木头。

“杜明暖，你还敢再没出息一点吗！斯图加特倒数第二，你还臭美上了是不是？”见柯润雨咬着牙又开始了练习，另一边的莫青如更是在弱项上拿出了屡败屡战誓死奋战的劲头，谭胜男把火力点转移到了两条平衡木中间坐着喝水的杜明暖身上。“你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难度难度也不愿意上。就你要喝水？”

杜明暖捧着保温杯浅啜，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甚至嘴角还有些上扬。倒把谭胜男气得无话可说。

“走！腰顶住，核心发力！哎，怎么又冲出去了！”

简秋宁正在海绵坑里练着尤尔琴科900，刚才这一跳，落地时她整个人完全没有控制住重心，连着几大步几乎从垫子的另一头冲出去。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有不舒服的地方马上讲——”胡旭平恨不得也像谭胜男一样尖起嗓子吼两句。难度练不出不是啥值得生气的事，但是简秋宁这两周前就在海绵坑的垫子上基本站稳的900今天摔得一个比一个离谱，他真的觉着憋屈。“那今天怎么会练成这样？”

“我……我静不下来。”简秋宁小声答应着。“胡导，我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落地了……”

这是900，一个完成了就意味着保送两大赛的动作，一个全能世界冠军必备的动作，也是一个难倒了、练伤了无数英雄汉的动作。简秋宁发现，似乎离成功完成这个动作越近，就越无法把它简单地当作一个需要挑战的新动作来面对。

胡旭平无奈地叹气，拉过简秋宁的手臂，替她按摩放松肌肉。“机会不是只有一次”“是你的总是你的”“享受过程不要去管结果”，对着面前未满十六岁的女孩，这些老生常谈好像轻飘到说不出口。更何况，这两个月的种种已经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理解了这些话的含义。

“小翻立起来！”

“下法看地！”

五月的脚步越来越近，全锦赛的号角，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