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07(1/2)
番外三07
八十六次。
默多克听着那个年轻的尼诺·佩蒂特失败了八十六次。
“你应该停下。”他劝道,他完全理解,在哥谭,没多少亡灵胆敢不听佩蒂特的命令。
尼诺没有搭理他,年轻人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踱步,大约又是冲着一位不同的亡灵,“女士,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怎么死的?”
默多克摇了摇头,他合上眼,让黄昏的热量从玻璃窗那儿透过来照在他脸上。黄昏总是很好的,即使在一座差劲的城市。客观一点,其实默多克并不讨厌哥谭,他的鼻子总是能嗅到最适合敛财的地方,但他一想到佩蒂特曾在这儿受过这么多的苦楚——原本五光十色的犯罪之城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年轻的律师还在试图说服亡灵,他软下声调来,那嗓音几乎和默多克熟识的人一模一样,让人不自觉微笑起来,“您还有亲人在世吗?朋友?爱人?哦,当然了——一个女儿。她多大?正在哥谭大学读书?说实话,我当初选择大学时也考虑过哥谭大学,只是那儿有太多精神不正常的人了,我不想成为阿卡姆的校友——抱歉,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帮我找找尼诺·佩蒂特,我指另一个佩蒂特?”
他的佩蒂特,不,他或许并不能这样称呼对方,默多克的嘴角又重回平直,毕竟拥有灵魂的人只是佩蒂特一人,他从未拥有那个哥谭人。但在很久之前,很久,大概在他刚刚听说检察官办公室来了个新人的时候,他在佩蒂特身上见过这种活力。
或许是因为那时佩蒂特足够年轻,时间还没完全磨灭他身上的天真,或许是因为那时他刚刚离开哥谭,暗地庆幸新生活的开始。默多克头一次注意到尼诺·佩蒂特,是对方带着一阵风走入法庭时刻,他步伐自信又骄傲,那身面料并不好的西装在他身上闻起来却特别不错。
检察官低头隔着一道长廊,站在他对侧的席位上,法官尚未到席,他听见对方普通西装外套下昂贵的丝绸摩擦声,闻见对方头发上淡淡香气。
“默多克,”佩蒂特凑过身递给他一张纸,检察官的声音平淡,心跳也规律,一点也没有新人上庭胆怯害怕的样子,“你客户的资金来源有问题。”
他顿了顿,伸手按住他身边差点跳起来的男人,装作很疑惑的样子,“不好意思,检察官先生,您这是在对我的客户提出新的指控吗?”
“利用慈善网站来洗钱的手段有点过时了,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佩蒂特低头翻阅文件,他们身后,原本旁听席上还零零散散坐着几人,这会听到这段对话纷纷起身离席,“我推荐试试用咖啡店洗钱,现在的网红店往往撑不过三个月,干净快捷——总之,我还知道你客户的绝大部分生意也是通过这个网站,我建议你们当庭认罪并且接受我全部的量刑建议。”
默多克微笑起来,他的手摩挲着盲杖顶端,藏着利刃的那个地方,“试试这么告诉法官,亲爱的。”
“当我说出我的建议时,我的意思是指我拥有全部的证据。”佩蒂特也笑了起来,默多克注意到,检察官心情愉悦时,那头毛绒绒的卷发会轻轻颤抖,他打赌佩蒂特每天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把把头卷发收拾得足够体面。
“你听起来太过了解了,这些东西,”默多克那时凑过去,近到他足够敏感的皮肤能察觉到佩蒂特的呼吸,“你是哥谭人?你过去在哥谭做些什么职业,佩蒂特?”
佩蒂特的态度冷下来,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律师,你还有五分钟时间劝劝的当事人,是他的生意重要还是这场案子的输赢重要?毕竟我只要求了七年的量刑。”
默多克没有回头,这些利益权衡的权利从不在他客户身上,只在他身上。
“这场案子的输赢改变不了什么。”他对这个新人产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兴趣。
“因为我没限制减刑?”佩蒂特耸耸肩,他随意道,“我只希望我能赢下这个案子。”
“只是这个案子?”他大笑出声。
“目前只是这个案子,”默多克听见了法官的脚步声,他本不该如此迟钝,但佩蒂特的心跳和嗓音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检察官哼笑出声,带着那种独特的新泽西州口音,“我们以后各凭本事,甜心。”
那时候,默多克也尚未拥有金并的名头,他只是纽约众多地下帮派的一员,但他有自信在几年后成为那儿的皇帝——他以为他和佩蒂特这种长久的游戏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当然,他们不能结婚,因为职业回避之类的问题,但他们也并不需要婚姻这种落后于人类进程的契约手段来维持关系。
佩蒂特是他的怪物小羊,他总是犹犹豫豫,痛苦挣扎着不肯接受这个世界的真相。
就像过去的他自己。
默多克清楚那种彻底颠覆自己性格底色的经历有多痛苦,他再明白不过,在手和会的日日夜夜,在黑暗中漫长度过的十几年都教会了他这点。佩蒂特需要有人来推他一把,需要一个棍叟那样的人物拿棍子敲在他的脊柱上——并不是说他会真的拿棍子对佩蒂特,只是——
那个失败八十六次的亡灵法师,终于在第八十七次成功和亡灵达成了交易,他听上去甚至有点欢呼雀跃,“太棒了,女士,让我们为这个城市再奋斗一刻!”年轻人兴冲冲地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关于去哪儿找到另一个我?他留给我的亡灵,瑞秋,她走之前让我去趟韦恩庄园,他或许会在那儿?我建议你同我一起……”
“太迟了,”他干涩地说,感受到自己被割裂开来,“他不会给我们留下劝住他的机会。”
尼诺的身体僵在了一旁,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是……我以为你来哥谭是为了找他,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和那个虐待狂搭上线,为什么特地来一趟哥谭?”
“你应该去趟韦恩庄园,”默多克说,“他会把能送你回去的东西藏在那儿。”
尼诺气得笑出了声,“哇哦,哇哦,你现在又成了圣人是吗?”
年轻律师焦躁地又起身在安全屋里踱步,他死死咬着牙,“我能逃回我的宇宙,你呢?别告诉我你打算逃去半人马座——醒醒!你既不是活了两千多年的恶魔也不是他妈的时间领主!其他人怎么办?蜘蛛女侠?她还是高中生!天啊,弗吉·尼尔森呢?你们是校友对吧?我太他妈了解我自己了,我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除非——”
“哦。”
尼诺定住脚步,他的语气像是藏着碎冰。
“你打算杀了他。”
在几分钟内,外面的阳光渐渐沉下去,犯罪辛迪加一向在晚上出没。房间里的沉默让亡灵都退避出去,尼诺的胸膛激烈起伏,“你打算杀了他,你已经向超女王透露了他的打算,你他妈操蛋的混蛋。”
“我给过他机会了,”默多克尽力为自己辩解道,“我来了哥谭,如果他打算见我,或者杀我,他早该来这儿了,整个哥谭都有他的眼线!我不能让一切都替他陪葬!”
尼诺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大概是瞪着他,毕竟他的脸朝向这边。默多克瞧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能听见尼诺此刻的心跳凶猛地像条刚刚捕猎完的猎豹。
“你是个狗屎一样的情人,”尼诺说,“你的自私和自负已经彻彻底底内化,你疯狂寻求认同,但没人爱你,你身上发生的一切糟糕的事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能现在就能杀了你!”默多克厉声说。
“你这么鄙薄夜枭对待他的方式,你一点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就是他在纽约的夜枭,你就是当初的棍叟。”
尼诺毫不理睬他,似乎无论哪一个佩蒂特都拥有这样的勇气,“你还是个差劲到极致的律师,我打赌你这辈子就没打赢过一场没有暗中操纵过的官司——”
“别说的你现在不打算要逃走一样!”默多克挖苦道,他明明能用盲杖割开对面人的喉咙,再从那儿把那条灵活的,浸泡着毒液的舌头扯出来,可他做不到,他浑身发冷,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着让他看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他僵硬地,按着预定好的计划和生理习惯继续反击着对面的年轻人,“你指责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点,只是为了——能回去给你丈夫和那些狗屁英雄一个交代。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他以为尼诺会生气,那个来自不同宇宙的佩蒂特,带着浑身的爱意跌入这团烂泥,被这样侮辱后一定会暴怒到开始反击,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割断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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