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2/2）
只是每一下，岑姣都要将手里的短刃送到最深处，才算罢休。
喘息声充斥着岑姣的耳朵，她眼前有些发花，耳边也传来嗡鸣。
嗡嗡声中，一个男声则显得分外明显，“姣姣，低头！”
岑姣听出了那是魏炤的声音，她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魏炤会出现在这里，便下意识低头按照魏炤所说的话去做了。
嗖嗖两声。
岑姣察觉到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巨蟒身子紧了一下，又猛地僵硬了。
缠着岑姣的力道骤然消失，她松了一口气，咣当一声扔开短刀，坐在了地上。
岑姣眼前不知是汗还是血，总归遮住了眼眸，让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务。
只是，她能听到，也能感受到魏炤停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蹲下身子，擡手替自己擦着脸上的脏污。
“你怎么……”岑姣刚刚开了个口，便听到魏炤略有些疏离的声音，“之前我们约定好的，我帮你，你替我找到我同伴的尸骨。”
“现在，你已经做到了答应我的事情，我总不能食言。”魏炤收回了手，他垂眸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岑姣，眸光轻闪，“不管怎么说，我总要和你一起走到最后一步。”
岑姣闻言嗤了一声，她擡手推开了魏炤，而后有些晃悠悠地站起身，“魏炤，我进来是要死在里面的，就算你跟进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魏炤微微垂眼，睫毛遮挡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就算是这样，也要送你到最后，当时答应你的事情，才不算食言。”
岑姣回头看了魏炤一眼，眸光流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似乎是笑了一声，“好啊，那就当送我最后一程呗。”
岑姣不再看魏炤，她看向面前的玉佛，没再说话。
魏炤看着岑姣的背影，低声道，“玥姨同我说，想要绝天地通，需要到禁地中心去，那儿有岑祖相，岑祖相上，附着有山神，只要献上祭品，山神就会答应你的一切请求。”
“是。”岑姣走向玉佛，她微微低头，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只见岑姣蹲下身子，抱起了一块大石头，而后朝着面前的玉佛，重重扔了过去。
只听哐当一声，玉佛的莲座，碎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地动山摇一般，岑姣同魏炤的脚下，骤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将两人吞没。
等到两人消失在缝隙中，那口子又缓缓阖上了，地面轻轻上下翻涌着，像是人吃饱后的呼吸。
岑姣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惊慌，她擡手碰了碰胸口的玉鱼，下一刻，有风从下方涌起，将她同魏炤两个人托举着，减缓了两人下坠的速度。
在魏炤出现后，岑姣发现自己先前被抽离的力道也好，或是与蛟龙之间的感应也好，都渐渐恢复了正常。
那轻柔的风托着岑姣和魏炤缓缓落在了深处。
两人擡头去望，都没有说话。
魏炤是被震惊到失语。
而岑姣，却是因为熟悉而沉默。
面前的场景，她见过的，就在不久前，那些跪着的雕像，在他们左右一字排开，几乎看不到尽头。
岑姣擡脚跟了上去。
魏炤回过神来，他跟在岑姣背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侧的雕像。
那些雕像是没有脸的人形，皆是跪姿。
雕像周围，环绕着淡淡的蓝光，那些蓝色的流光四下穿梭着，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四周有树，有石，有水。
只是树叶多数是暗蓝色的，石头的形状怪异诡谲，似是凶兽恶鬼。
两侧的雕像，仿佛是在这样一片光怪陆离的地方圈出了一条小路，指引着岑姣和魏炤，往更深处去。
那些流光四处乱窜着，偶尔有一两个，停在岑姣和魏炤的身边，似是有生命一般。
这让魏炤想起了人的魂魄，就好像这里，存着成千上万的魂魄，现在，因为有外人进来，所以它们好奇，靠近，观察。
岑姣擡手随手就捞住了一簇流光，那簇流光在岑姣手掌当中挣了挣，没挣脱开，动作变得有些僵硬，刚刚还是十分灵活的流光，被岑姣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僵硬的树干一般。
岑姣顿了顿，她松开手，流光直勾勾地落了下去。
只是还没落到地上，便哧溜一下，小鱼一般跑远了。
像是个顽皮的孩子。
岑姣见状，不由轻笑了一声。
这是这时候，笑声又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
魏炤看向岑姣，在岑姣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视线温和，“你知道这些是什么？”
“知道。”岑姣道，“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回到了岑人的地方，我身体里流着的血，让我知道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这些流光，是死去的人，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东西。”岑姣看着眼前小鱼一样游弋着的蓝色流光，她眸光暗了暗，“岑人，本该渡灵的。”
“就像梅山的前辈，像我师父，像桑寻那样，渡灵。”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笑了笑，有几分无奈，“难怪，梅山会留下与岑人有关的记载。”
“不光是需要岑人骨，更是因为，这渡灵的本事，本就是从岑人这儿学去的。”
岑姣声音微顿，她擡眸看向面前那簇流光，那一抹流光一直漂在岑姣不远处的地方，像是与她十分亲近。
岑姣不知道这一簇流光属于哪个已经离开她的人。
只是那簇流光接近她时，岑姣越发觉得心绪平静，她回头看了一眼魏炤，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快到了。”
魏炤原先并不知道岑姣所说的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当那棵被流光簇拥着的巨大青铜树出现在魏炤眼前时，他便知道了岑姣所说的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那棵青铜树太高了，高到擡头去看，也看不见尽头。
密密麻麻的蓝色流光盘踞在那棵青铜树上，这让这棵青铜树从远处看t起来，有着蓝色的树冠。
魏炤知道，是这儿了。
他该成为祭品的地方，该替岑姣结束这一切的地方，到了。
魏炤擡脚，朝着青铜树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棵树，我好像见到过。”魏炤道，他低声同岑姣说着，不想让岑姣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只是没往前走两步，腰间忽地一紧。
有人从后面抱住了魏炤的腰。
魏炤听到岑姣的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其实，你并没有被蛊虫影响，是不是？”
魏炤一愣，他不明白岑姣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她。
“魏炤，我不是傻子，你看向我的那双眼睛，从未有过变化。”岑姣忽然笑了起来，笑靥让魏炤转不开眼去，他张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刚刚还在自己一步外的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背上，微微有些暖。
是岑姣的脸贴在了魏炤的背脊上，“所以，你去而复返，是为了替我去死吗？”
岑姣问道。
只是，岑姣似乎也并没有想着从魏炤口中听到什么答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够了，魏炤，你去而复返，的确帮到了我。”
“现在，送到这里，足够了。”
岑姣的话像是一张大网，攀上了魏炤的心脏，他猛地反应了过来。
魏炤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岑姣，朝着青铜树的方向飞奔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身侧的流光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那些流光将魏炤和岑姣包裹，像是海里的游鱼，成团，成片。
魏炤有些惊慌地转身低头看向岑姣。
岑姣在笑，可是她胸口的位置，却是有大片的血弥漫开来。
魏炤掌心微微一凉，岑姣将什么塞进了他的手中。
他想要抓住岑姣的手腕，伸出去的手却是落了个空。
他在向上，他离自己的姣姣越来越远。
直到眼前一黑。
魏炤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