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2/2)
师宇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怕他挂断,林夏连忙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咬了下唇:“是我。”
“林夏。”江砚礼咬字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贴近耳朵的缘故,林夏觉得耳边酥酥麻麻的。轻轻“嗯”了声:“师宇说你比赛得了二等奖,恭喜啊。”
“谢谢。”
林夏抿着唇,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
她的沉默被江砚礼理解成另一层意思:“受欺负了?”
“没有。”林夏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后,连忙止住,“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嗯。”
林夏抓着手机,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耳边能听到江砚礼细微的呼吸声。
两秒后,手机里再次传出江砚礼的声音:“那挂了。”
林夏忙应了声:“好。”
“嘟”一声,电话从那边挂断。
看了眼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时长,林夏将手机还给师宇:“他说明天回来。”
师宇煞有其事:“看来我这个护花使者要下岗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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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林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看江砚礼比赛。她坐在台下,看着他弹吉他。他们的视线对上。
一场美梦。
醒来后,怅然若失。
新一天开始,林夏穿好衣服,洗漱完,去厨房做饭。端着锅接了些自来水放到煤气灶上,扭了下开关,并没有火苗出来。又试了一次,依旧没有反应。
林夏弯身打开煤气灶下方的柜子,晃了晃煤气罐。轻轻的,没什么重量。是没气了。
电磁炉之前烧坏了,林夏一直没买新的,就用煤气做饭。现在煤气也没了。
林夏吐出口气,转身出了厨房。
还是买个新的电磁炉吧,以后不用煤气灶了。电磁炉比煤气灶省钱,只要不坏就能一直用。煤气用完了需要花钱重新充气。
早饭泡汤,林夏回卧室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打开门,正好撞见林志明从对面卧室出来。满脸胡碴,头发乱糟糟的。
林志明打了个呵欠,嗓音浑浊:“做的什么饭?”
林夏:“煤气罐没气了,做不了。”
林志明一听,眉毛皱成疙瘩,不耐烦地数落:“没气了你不知道充?!大早上给我添堵!”
对于这些恶语,林夏早就免疫了。整个人平静地仿若一潭死水:“一罐煤气120,你给我钱吗?”
“我哪有钱!”林志明理直气壮,“要充你自己花钱!”
看着面前高了自己一肩膀的林志明,林夏脑子里突然冒出“如果自己是男生就好了”的想法。
是男生,个子高一些,力气大一些,就能打得过林志明。就不需要忍气吞声。
林夏什么都没说,径直越过林志明,换好鞋出门。
推开单元楼门,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江砚礼站在楼下,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下半身是黑裤子和白色运动鞋。黑色棒球帽下的眉眼冷峻,鼻骨高挺流畅。
林夏急匆匆走过去:“你来多久了。”
江砚礼:“刚到。”
下了火车,行李箱、吉他丢给季栎,江砚礼打车过来。
林夏“哦”了声,想到什么,连忙问:“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林夏仰头看着江砚礼,眼神期待:“我请你吃包子吧。小区门口有家特别好吃的包子铺!”
“好。”
两人并肩往小区门口走,林夏提前问清楚:“你吃羊肉吗?”
“不吃。”
“猪肉和牛肉呢?”
“不吃肥的。”
林夏语气里带了点迟疑:“蔬菜吃吗?”
“嗯。”
“那……海鲜呢?”
“不吃生的。”
林夏眨眨眼,心里默默计算江砚礼不吃的东西:
葱、姜、香菜不吃,羊肉不吃,不吃肥的猪肉和牛肉,生的海鲜不吃。
林夏抱着试试的态度:“还有不吃的吗?”
江砚礼双手插兜t,想了片刻:“动物内脏不吃,禽类吃腿肉和胸脯肉,去皮。”
林夏用余光偷瞄了眼旁边的江砚礼。他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语气里带了些理直气壮。
林夏忍不住抿起唇角,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哪有这样一本正经挑食的,尤其人还那么高冷。太反差了。
下一秒,脸颊被不轻不重掐了下。
林夏转头,正巧撞上江砚礼收回手的动作,眼里流露出不解。
“不许笑。”江砚礼语气硬邦邦的,神情却很放松。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夏更忍不住了,“扑哧”笑出声:“你这么挑食,家长不管吗?”
话出口的一瞬间,林夏便意识到自己失言。慌乱地看了眼江砚礼,一颗心跌到谷底。神情无措紧张。
和她预想的截然相反,江砚礼并没有生气:“不管。我妈很惯着我。”
妈妈是一道无法愈合伤口,林夏不小心碰了,江砚礼没朝她亮爪子。
因为林夏身上也有相似的伤口。
她碰了,但不会用力按,不会剥开看。
不会让他更疼。
她甚至还会揭开自己的伤疤,陪他一起流血。
“我妈妈就很严厉,从来不允许我挑食。还不让我剩饭,这顿吃不完的下顿吃。我妈妈是胃癌去世的。确诊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不到两个月就去世了。她本来想陪我过完年的,但是没撑住到。”
林夏眼里透着化不开的想念:“我每天都在想她。实在太想了就去墓地看她,跟她说说话。”
林夏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些,都是憋在心里。因为她不想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但是面对江砚礼,这些话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江砚礼。”林夏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等你准备好了,也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吧。多久都可以。”
牢固的心墙生出裂痕,一束光照了进来。
江砚礼喉结上下滚动,嗓音低沉:“好。”
不要惧怕裂痕,那是光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