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2/2)
这样骤然的告别,江砚礼已经经历了两次。次次锥心刻骨。
病房门再次打开,冯朝阳红着眼圈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中年男人,是冯朝阳的爸爸。
冯朝阳趴在病床前哭得直抽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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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魏素琴的遗体送往火化场。临火化前,冯朝阳爸爸开口:“你们跪下磕三个头。”
四个孩子跪在外婆跟前,磕了三个头。送别老人最后一程。
有冯朝阳爸爸这个大人在,就有了主心骨。各种事情都是冯朝阳爸爸帮着忙前忙后。
魏素琴年轻时就离婚了,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便没准备堂祭。一切从简。
火化后的第二天下葬。
一夜都没怎么睡的林夏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洗漱完,穿好衣服,坐在客厅里等着天亮。
六点左右,房门被敲响。
林夏走到门口开门。江砚礼站在门口,黑衣黑裤子。
江砚礼:“我买了早餐。吃完把汤药喝了。”
纵然现在没胃口,林夏还是点了点头。
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杯豆浆。林夏:“我吃饱了。”
同样没怎么吃的江砚礼“嗯”了声,起身去给林夏热汤药。
等林夏喝完药,两人出门去墓地。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墓地入口。
从出租车上下来,看着天边的太阳,林夏擡起手,阳光落在她指尖:“江砚礼,今天天气很好。”
“嗯。”
“没有刮风下雨,外婆会走得很舒心。”林夏声音里带上哭腔。
江砚礼颤抖地“嗯”了声。
季栎用了外婆几乎全部积蓄买了华林最好的墓地。当石板合上,一直绷着情绪的季栎跪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从此,天长水阔,他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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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下葬后的第七天,季栎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叫江砚礼、林夏和冯朝阳过去吃。
四个人坐在桌子前,再听不到外婆慈爱的声音。
季栎故作轻松:“别干坐着,尝尝我的手艺。”
冯朝阳率先夹起一块五花肉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不住点头:“不错!可以当厨师了!”
江砚礼和林夏也拿起筷子吃饭。
吃得差不多,季栎放下筷子:“跟你们说个事,我要走了。这顿饭就当饯别宴了。”
冯朝阳愣住:“去哪啊?”
“京市。还记得咱们组乐队参加比赛吧,比赛结束后有个经纪公司找上我,让我签约。当时……”季栎顿了下,继续道,“当时外婆还在,我没答应。现在可以去了。”
外婆养他长大,他给外婆养老。季栎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
冯朝阳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看向江砚礼。
江砚礼靠着椅背:“都谈好了?”
“谈好了。”季栎点了点头,“去了先培训两年,顺利的话组合出道。吃住什么的都管着。”
江砚礼:“合同呢?签了吗?”
季栎:“去了之后签。但我看过电子版了,签七年,没什么问题。七年之后我才25,大不了重新开始。我一直在这里,肯定混不出名堂,不如去拼一拼。”
江砚礼沉默片刻:“什么时候走?钱够吗?”
“大后天走。钱我有,放心。”
“大后天?!”冯朝阳惊住,“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季栎:“去晚了赶不上今年的培训了。”
事已至此,冯朝阳不好再说什么挽留的话,一拍桌子:“你好好混!哪天成了大歌星,我去给你当助理!”
“必须的!”季栎笑着应下,而后道,“砚哥,拜托你个事。”
江砚礼:“我能做的,随便开口。”
季栎拿出房子钥匙:“这房子我挂中介了,你帮忙看着点,价格合适就卖了吧。”
睹物思人,何况季栎今后已经做好了不再回来的打算。
江砚礼收了钥匙:“卡号给我,卖了钱给你打过去。”
季栎点头:“一会发你手机上。”
林夏手捧着橙汁,听他们说话,忽然听到季栎叫她。
“小林夏。”
林夏擡起头,对上季栎投来的目光:“跟砚哥好好的。砚哥人很好的,就是性子冷了点。”
林夏点了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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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栎订了上午十点的火车票。四个人提前一小时到了车站。
季栎依旧是一头黄毛,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行了,就送到这吧。里面没票进不去。我进去了。”
冯朝阳哭包体质显露,红着眼睛:“有事打电话!你在华林永远有朋友。”
季栎比了个OK的手势,拖着行李箱转过身,冲三个人摆了摆手。大步往车站里走去。
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冯朝阳才收回目光,吸了吸鼻子:“砚哥,我想好了,我要复读,从高一开始读。再这么下去我就废了。我也要为自己拼一次!”
少年成长,只在一瞬。
江砚礼:“叔叔同意了?”
冯朝阳:“同意了。暑假开学就去办手续。砚哥,以后不能经常找你玩了。”
江砚礼:“玩的机会多得是,先好好学习。”
冯朝阳点头:“我回去了。我爸给我请了补课老师。”
冯朝阳坐上出租车离开。
江砚礼:“我们等等。”
林夏知道他在等什么,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火车站外的LED公示牌上,K0123号列车状态由“候车中”变为“已发车”。
是季栎乘坐的列车。
江砚礼收回目光:“走吧。”
林夏“嗯”了声。
火车站外人潮涌动。
有离去,有归来。
“江砚礼。”林夏侧头看向身边的江砚礼,轻声开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江砚礼狭长的眼眸迎上林夏的目光,郑重而坚定: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