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2/2)
忙忙碌碌将遭遇伏击的人与妖安顿下来后,睚眦背对着门板,目光变得幽深。
睚眦原本已经在心里倾向于茍家没说谎,只是按照办案的流程,不能掺杂个妖情绪,才坚持一步步来。
但是对方急不可耐的对参与案件的警察出手,有种大脑没有彻底发育好的愚鲁。
两种可能,一,对方彻底没有脑子。生怕被查出问题来。二,它们不想让苏定修来,苏定修的停职,其实正合它们意。
第一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第二种可能性更大。那个总是会被他在各个地方碰到的凡人警察,难道有着他没有发现的特质,足以让凶兽都忌惮?
睚眦不断思索着。
如果那个凡人警察真的有未被发掘的天赋,那他就不能再躲着了,甚至要想办法把那个警察留在身边,细细考察。
睚眦在心里盘算着,忽然想到了苏定修惹全小区住户怒火的那夜。
睚眦天生的口含宝剑,对恶比较敏感,对正义亲近。
所以他那天只抿到了众妖讨厌那个不识趣的凡人,没感受到其他的东西。
现在回过头来想,苏定修让凶兽忌惮,甚至不惜主动暴露,也要阻止他参与案件。哪怕从未见面,只是长时间闻到气息,他就让大部分妖怪感到不快。
睚眦若有所思。
隔着一扇门,床上的白耳小猴子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突然爆出一句梦话——“警官先生,我真的看你不爽。你太正气了,让我看着就想打喷嚏,e……”
苏定修有种被彻底掏空后肌肉放松的微妙酸涩感,歪扭倒在酒店那张洁白的大床上。
他在做梦,梦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最显著的,便是自家父亲那神神叨叨穿着道袍,在他面前跳来跳去的奇怪舞蹈。
苏定修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他讨厌那些符,讨厌父亲翻阅的,据说是祖传的晦涩经书,讨厌父亲总说他是帮人逆天改命了,眼睛才瞎了的离谱借口。
苏定修更讨厌小时候频繁的搬家,严格的管束。因为父亲说不干净,父亲说会影响到他,父亲说碍了他的命。苏定修永远奔波在路上,无数次在深夜里哭着被母亲从被窝里拖出来,塞上了搬家的车。
那些都是假的假的,根本不存在!
那些都是父亲拿来骗人的,父亲不仅去骗别人,还去骗自家的人。害得他失去了刚交的朋友,他喜欢的老师,不知何时遗失的,发小送的足球。
他想考警校时,差点因为父亲所谓的信仰被刷下去。在竞争者偷偷举报了他父亲与爷爷一脉相承的不良职业之后,在老师委婉的表示入党申请可能会被卡之后。
苏定修爆发了有史以来所有的委屈与愤怒,他就差一点点,就要与那个瞎眼的老人彻底断绝一切关系。
最终,年少气盛的苏定修摔门而去。老头拄着盲杖,摸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的门把手。苏定修回头,看到了一双左右张望的墨镜,还有父亲佝偻的背。
少年在公园坐了一夜,直到露水沾满身。他去上学,假装毫不在乎地等待着申请被驳回来,可没想到过了几天,老师告诉他,他过了。
原来一查,发现苏定修父亲有合格的正一派道士证书,爷爷十几岁就参加过革命军,祖辈的信仰并没有妨碍他们的人品与前进的道路。
后来,他做他的事,无比坚定。他搬了出来独自居住,不再与父亲争吵,却也不再低头,拒绝父亲提出的那些,关于风水的建议。
苏定修已经很久,没梦过小时候了。所以现在的他看着那个望着滚进巷子里的足球,不停啼哭的小男孩,面上一片茫然。
原来那个足球是掉在了这里吗?他看到了,那他为什么不去捡?
小男孩怯怯擡起头,苏定修看到巷子里,有一张朝着两边裂开的宽厚大嘴。它像是一只山羊,身子却是透明的,眼睛长在腋下。
它嘴巴越张越大,一口吞下了那个足球,砰的一下将其咬爆。那张大嘴并没有停止进食,重新张开:“过来…过来……”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他在哭:“妖怪!妖怪!妈妈!爸爸!有妖怪!”
那张嘴里流出了口水,无数尖锐的利齿起起伏伏:“好香,你好香,让我吃一口,就吃一口…卯酉相冲,偏生在阳时,喜欢…喜欢……”
小男孩没有跑两步,就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张嘴极速靠近,其中一颗牙齿上还挂着足球的碎片。他看到了那只山羊腋下的眼睛,闻到了那山羊嘴中滴落的乌黑液体腥臊之气。
他昏了过去,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