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2)
当然,这种话她不会给其他人说,自己想想就好,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想办法维持帝王威严。
韩世临不置可否,越鲤转而问他:“韩府应当搜集了不少叛军的情况,不介意让我看看吧?”
“你要看什么?”韩世临问。
越鲤早就深思熟虑过,说:“吕文镜的情况我知道,有几个大一点的将领我也在先帝桌上的奏表里看过。我想看看其他将领,越详细越好,怎么被吕文镜收入麾下,有什么战绩。何月何日何地攻城,带了多少兵,用了多久,用的什么策略,进城之后是烧了抢了屠了,还是军纪严明秋毫不犯,有什么给我拿什么。”
“你这是要分析吕文镜的手下?有什么用,到时候兵临城下,陛下你在城墙上挨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凭三寸不烂之舌把他们说得投到王道正统这边?”
“只靠我的舌头当然没用,我已经去请援兵了。”越鲤向他坦白说。
“吕文镜越来越逼近,且不说哪家是你一开口就能请动,哪怕请动了,赶得到吗?”韩世临质疑。
越鲤顺着他的思路说:“所以一定要请最近的。”
“你是说……”韩世临听了出来。
“请了汝南宁家。”越鲤说道,“此前我就向先帝提议过请宁家出兵,但先帝怎么也拉不下那个脸面。只好我来了,比起脸我还是更要命。”
汝南宁家几代为将,宁惟老将军曾经也拜了太傅,是武官之首,风光得不可一世。
然而有人检举,某次醉酒之后宁老将军向周围人吐露,说皇帝得位不正,全靠宁家兵力的支持,戕害兄弟才夺来皇位。
醉酒失言是假的,皇帝夺权却是真的,他乍一听,脸面全失,立即就要发作。老将军为人清白正直,许多官员都为他求情。然而越求情,越是惹得先帝勃然大怒,扒了官职,各处敲打一番,恶语相向,称已经是念了往日旧情,若不留情,宁惟的脑袋都要摘下来。
老将军受此打击,心灰意冷,带着儿孙回去汝南老家,再也不问朝政。
很多人猜测,这则检举其实是先帝授意,他早就想灭宁家的威风,找了一个借口,名正言顺地厌弃功臣。
哀莫大于心死,后来天下大乱,宁家始终保持沉默,固守在汝南,既不曾有反叛的苗头,也不曾前来支援。
韩世临听到这里便明白,问:“你写了一封道歉信送过去,请他们出兵?原来你的暗卫倾巢出动,就是干这个去了。”
“韩大人手伸得够长,宫里任何动向都瞒不过你。”越鲤说道,“不错,我向宁老将军道歉,说先帝时常念起他,心中懊悔不已,却不知如何挽回,直到驾崩都惦记此事,叮嘱我一定要把歉意传达。”
韩世临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确实,只说这个就假了。所以我把玉玺砸了一块下来,做成玉坠,送给宁老将军,告诉他,这是我仅剩的东西,来表我的诚心。”越鲤如实讲述道。
韩世临这下诧异起来:“你!你砸了玉玺?”
越鲤劝他别急:“就砸下来那么一小块,不影响使用。”
“那可是玉玺,你知不知道玉玺是什么?”
“就是知道,才这么做。”越鲤认真地说,“唯有玉玺这种象征了帝王的信物,才能消宁老将军心头的冤屈。再说,玉玺已经传给我了,随便我怎么用。”
韩世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来想去,只能问道:“你就不怕,他怀疑你随便找了个玉坠子骗他?”
“我想宁老将军不会怀疑,他又不是你。不过以防万一,我把玉玺也送过去了。”越鲤这下是故意慢悠悠,闲话家常一般说。
韩世临骤然起身:“你连玉玺都送出去了!”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向羽的暗卫要一整队出动了!
他觉得越鲤简直不可理喻,难以置信地问:“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把玉玺送人?”
越鲤答:“也不是送给他,我信里说了,你要是原谅姓钟的,就带着玉玺,领我的命令统领汝南军队来救我。不原谅,那我留着玉玺也没用,与其落在吕文镜那个活畜生手里,还不如托付给宁家,你们是要自己做皇帝,还是去找钟氏宗亲,请自便。寻一个天资不错、品格坚毅良善的新帝,好好守着江山。”
她啜一口茶:“是姓钟的对不起宁将军,而不是天下人对不起宁将军,切勿陷百姓于水火中。”
韩世临过了最初的震撼,心中实则还是有余震,但脑子跟着越鲤的思路,自然听懂了,点评说:“帝王之术,诛心之道。”
“说是这么说,换作是你,你敢吗,敢把玉玺送去汝南吗?”
越鲤胸有成竹,笑盈盈看他,显然对自己这一举动颇为得意,从死局之中还真让她抠出来一条生路。
韩世临显然不会做这种事,他又不甘心地问:“万一宁家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决意不出手呢,毕竟道歉的只是你,不是先帝。你又有什么办法?”
越鲤答:“他会来的,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如果来晚了,可就只能给我收尸了。我做半个月皇帝,不知是不是历朝历代最短命的。”
越鲤真心叹了口气,人算的部分她十拿九稳,只差一点点天时地利。
剩下的只能交给运气,她想,让我看看上天想不想让这走在末路的王朝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