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2)
越鲤手上撕了一条咸鱼干递给他,嘴上波澜不惊说:“昨天喝的那种甜甜的茶水还有吗,我要喝,还要加冰块。”
“那是湖州的紫笋茶,本是上好的东西,侍女竟然擅自给里面加蜂蜜,真是糟——”韩世临说到一半,那条咸鱼嚼开,一下子苦得他停住,表情怪异地看向越鲤。
越鲤哈哈大笑,愉快的声音随着江风飘。她笑眼弯弯,说:“人家一顿饭就这么三条小咸鱼,你我就吃了一条,韩公子大名在外,不好吃白食吧?”
韩世临嗤道:“我赔十斤给他,行了吧?”
越鲤让他做了个人情,向船工擡了擡下巴:“快谢过韩大人。”
船工让惊喜砸在头上,连声道谢,大赞陛下与韩世临大方。
越鲤带着没吃完的咸鱼,起身跟韩世临走。太阳落山,水面粼粼映出天空的蓝紫色,韩世临说道:“陛下认为,这一路施予众人的小恩小惠,与治国方略相比,哪个更重要?”
她脸颊上的玩闹笑意慢慢收敛,看向韩世临,说:“从前我也问过先帝,只靠他一人勤俭,于天下又有什么大用,杯水车薪,本末倒置。”
“如今陛下自己做了君主,也在意起这些小手段了?”韩世临质问道。
越鲤答:“于我而言,这不是手段,举手之劳而已。我与先帝不同,治国安邦与小礼小节,我都能做到。”
“陛下,你知道你与先帝最不同的是哪里吗?”
越鲤说:“愿闻其详。”
韩世临说:“钟氏皇族有天生的头风之疾,发作时痛不欲生,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几番发病就会心力交瘁。大越历代帝王,不是早死就是无力,陛下你最大的不同,是身体康健,精力充沛。”
越鲤不知他怎么说到这里去了,笑了笑:“听起来你比我更高兴,我活得久,你权倾天下也久。”
她把没吃完的咸鱼放在船舷上,招了招手,烛云附身下来,啄食咸鱼。她揉着烛云的羽毛,听到韩世临放缓语气说:“我说真的,陛下勤政的程度,开国以来都少有,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样太损耗心神。”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要劝我多休息啊?”越鲤拿手帕擦了擦手,说,“我又管不住,眼睛闭上,脑子也在转。等天下太平就好了。”
韩世临低声说:“陛下,恕臣直言。”
“什么?”
韩世临直白说:“陛下并没有学会怎么做皇帝,你只是从公主的侍女,变成了大越的侍女。”
越鲤安静一会儿,轻声说:“是吗。”
韩世临出身钟鸣鼎食的大世家,眼睛只会向上看,从不关心下方的人,即使看见,也是一脸漠然。他认可的帝王之道,难道就一定是金科玉律吗?越鲤慢慢想着,什么才是皇帝该有的样子呢,如果让钟明月来说,她又希望越鲤做什么样的帝王?
烛云并不嫌弃咸鱼重口,吃得欢快。只是吃完之后,一直要喝水。船行江上,它口渴,宁长风就放它去喝江水——又不是家禽,喝碗里的水有损威风。宁长风看它喝个不停,还颇为奇怪。
真到五月十四那天,行军途中,不便庆祝,越鲤并不在意,听了一番众人的道贺,拆开看朝臣送来的贺表,就算结束。各州府的贺礼依照她的意思送到洛阳,由孟太傅代为收下,监督礼部与户部清点之后入国库。
下午宁长风为她煮了一碗鲜汤长寿面,炙了正肥嫩的鱼虾。他手艺竟非常不错,面与虾都入口鲜甜,一桌子美味里,越鲤独宠这碗面,饱餐一顿。
这天船正行过繁华地区,江边热闹,歌舞翩翩,乐声从很远的地方袅袅传来。船速放慢,江上星点渔火,越鲤看了半晌,有小船上的歌女经过,对着韩世临行礼问道:“公子要听琵琶吗?”
韩世临扫她一眼,说:“我们家是小姐做主,你问问小姐听不听。”
歌女再向越鲤躬身,问:“小姐要听一曲吗?”
越鲤没见过这种行船招揽生意的乐师,兴致盎然说道:“好啊。”
歌女抱着琵琶上船,问道:“小姐想听什么曲子?”
韩世临在旁边说:“有祝寿的曲子吗?”
她回答:“有《蟠桃会》,也有《长生曲》。”
韩世临挑选道:“《蟠桃会》太老,五十年后再唱,给我们小姐来一首《长生曲》。”
歌女拨弦,柔声说道:“今日亦是圣上千秋佳节,遥祝圣上千秋万寿,再祝小姐长乐安康。”
她并不知越鲤的身份,越鲤承了两份祝辞,坐下听曲子,《长生曲》端庄,听得她平白无故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