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2/2)
她擡眼看了看,说:“离这么远干什么,我还以为你睡在洛阳呢。不怕掉下去?”
何晏扬僵硬着向里挪了一下,完全是硬着头皮,她连越鲤身上的沐浴香气都能闻到,甚至再靠近一点,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气息。这一切都让何晏扬万分紧张。
越鲤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真要你侍寝。”
她的这些臣子私底下没大没小,到了床榻这一步,冒犯她的事没少做,何晏扬是最恭敬端正的一个,连靠近都不敢。
越鲤瞧着新鲜,又带了点醉意,不着边际起来,不由说道:“人常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们晏扬可就厉害了,金榜题名,题的是状元,洞房花烛,睡的是皇帝。”
何晏扬瞪大眼睛,脸颊噌一下红了个彻底,热得发烫,幸好灯已经灭了,越鲤看不到她的样子。
越鲤也没想要她回应,自己说着乐,说完闭上眼睛,打算睡了。平缓呼吸了几瞬,她听到何晏扬声音微微发颤说:“陛下,臣……出身贫寒,见识浅薄,行事作风比不得那几位大人潇洒。”
这句话说得何晏扬喉头艰涩,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越鲤一愣,眼睛复又睁开。
她的近臣之中,大多数人家世显赫,即便是差一点的陈颂今,也是书香门第,唯有何晏扬穷得揭不开锅,要不是有韩家的接济,根本读不下去书。
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之下,何晏扬凭借惊人的执着坚持读书,她相信自己的能力。长久以来,她养成了沉默生长的习惯,一点额外的花哨都不擅长。
幸而越鲤发现了她,一朝点作状元,直上青云。但越鲤身边的臣子都太强悍,他们各有一套与越鲤相处、缠着越鲤的本事,何晏扬只有读书的本事。
何晏扬可以想象,如果躺在这里的是其他人,他们一定很会哄越鲤开心,而她自己,只是得到这个靠近女帝的机会,就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和运气。
越鲤说道:“晏扬,潇洒可不能当饭吃,我只喜欢有本领的臣子。你一身本领,连户部尚书都要看你的脸色,何须妄自菲薄?”
说到这个,何晏扬惭愧道:“姚尚书怕的是陛下,我不过是狐假虎威。”
越鲤说:“那我怎么不选别人,这世上千千万万读书人中,我怎么偏偏点了你当状元?”
即便在黑暗中,何晏扬也悄悄去看越鲤的眼睛。她知道跟她资历差不多的官员们都把越鲤当神祇,对她而言尤其是,在殿试的那一天,越鲤亲口点她作状元的那一刻,她人生的所有意义就都由越鲤赋予。
越鲤伸出手,将她抱过来,她懵懵懂懂就埋进越鲤怀里,受宠若惊,心跳愈发激烈起来。越鲤摸摸她的脑袋,让她放松,轻柔地说:“晏扬,你是我这辈子点的第一个状元,我很珍惜你。”
何晏扬眼睛不由湿润起来,不知不觉间,没有刚开始那么手足无措了。
过了片刻,何晏扬在她怀里说:“刚才为陛下更衣时,看着那件织金的衣裙……”
那衣服很复杂,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解开,总觉得自己见识少了,在陛
她停顿一下,越鲤问:“你喜欢?”
何晏扬摇摇头:“我不爱华美的衣物,只是想起来陛下送我的那套状元服,那是我此生最喜欢的一件。”
当年何晏扬做状元时,越鲤作主,将她一整年的俸禄都以韩家的名义捐赠出去。因此她手头拮据,竟连一件像样的状元服都做不起。但她一句话都没说,咬牙忍耐,最后是越鲤自己琢磨出来她可能买不起,才赏赐她一套。
那套衣服她只在翰林院的宴会上穿了一次,晚上时万分珍惜地叠好收起来。那是她最为光鲜的一套衣服,象征了她的状元身份,穿过之后,从此再也不羡慕世上任何服饰。
她想着,补充说:t“不过陛下穿起那些华贵的衣物,倒是很、很好……很好看。”
越鲤无声地笑了一下,说:“不擅长溜须拍马就别勉强自己拍了。”
何晏扬小声说:“是真的,我只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说。”
越鲤感叹道:“要不说什么人就是什么命呢,其他臣子会哄人,向来是他们哄着我。你不会哄,倒要我来哄你。”
何晏扬嗫喏几句不敢,越来越小声,后面的话连越鲤都没听清楚。
越鲤又揉了揉她脑袋,这才松开手。
就在这一刹那,越鲤忽然怔住。
她连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就那么停在一半。夜色深重,周围寂静无声,一切都朦胧。浅淡的香气在周身缭绕,屋里的冰壶丝丝缕缕蒸发,带来些许凉爽。
越鲤想起来,很久以前,钟明月也是这样抱着她,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
她猝不及防被回忆击中。
何晏扬好半天没等到她下一步动作,疑惑地叫:“陛下?”
帐中昏黑,何晏扬看不清,只察觉越鲤收回手,轻声说:“睡吧,晏扬。”
何晏扬乖乖说:“陛下也歇息,今日辛苦了一天。”
越鲤嗯了一声,就在她咫尺之处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