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16（2/2）
忧太带着不能言说的里香的秘密，藏起了所有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靠近千澄、观察千澄，等待时间抚平一切。
因为他们发过誓言，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忧太想。
高中转学是第二次分别。
那时候的忧太还没有入学Q学院。
数年如一的习惯在好朋友离开仙台后化作不绝如缕的想念，里香也同样变得狂躁难安，在不惜伤害自己换取里香冷静沉眠后，乙骨忧太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大脑昏昏沉沉，四肢酸软无力，忧太忽然很想见到千澄。
东京到仙台有多远？
巴士要坐六小时，JR电车将近七小时。
新干线需要一个半小时，但车费足足是他两三个月的零花钱。
东京到仙台太远了，所以千澄不用回来。
只要他过去就好了。
于是，忧太在父母和妹妹离开后拖着病体上了长途巴士。
汽车摇摇晃晃，连带着忧太的思绪起起伏伏，飘回三个人的过往。
他站在了里樱高中的校门口。
千澄偶尔会在le上聊起学校的事，忧太记得她的课表要比仙台繁密，知道她今天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加上她所在的回家社是不用留校社团活动的社团，一般而言是最早离开学校的。
所以只要等在这里，等铃声响起后不久，就能见到久未相见的朋友了。
乙骨忧太是这么想的。
他也在女孩子走出教学楼时第一个看见了她。
他等待着少女，还想过绕到树后吓她一跳，但立在门侧的脚挪不动半分，就算被里樱的其他同学议论也没关系，只想让她也看见自己。
“那个人是在等人吗？”
“没有穿校服，是其他学校的吧？”
“好像还挺帅的……”
女孩子带着耳机，一个人低着头走了出来。
听见周围人的议论，她下意识望过来一眼，在忧太下意识屏住呼吸时，那抹目光冷淡地、不加停顿地收回去了。
她没有看到他吗？
是、是的吧。
因为他长得很普通，而且最近生病状态不好，妹妹也说哥哥脸色惨□□神不济，而且今天穿的衣服颜色也和他们校服颜色接近不太好认……
乙骨忧太说服着自己，迫切想要迈开脚步的心一时犹豫住了，最后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就在里樱高中外。
如果在听歌的话，应该能马上收到消息吧？
她果然收到了，拿出手机后怔住了，擡头张望了几眼。
乙骨忧太本想跑过去，脸颊上已经出现了腼腆的笑意，但下一秒就看见了她目光惊愕、几乎没有喜悦的表情。
他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编辑消息「骗你的，车程太远了，还休假在家^_^」。
发送。
少女松了口气，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按键。
「千澄：好好休息啊忧太，多喝热水。」
她停滞的脚步又松快起来。
乙骨忧太早就知道东京和仙台距离遥远，却没有想到这么远。
——
“那时候我才知道，在现实中保持疏离疏远的关系反而是她想要的。”
乙骨忧太说。
“就算是我，从里香死后的那一天起，她也很难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平时也都是出于礼貌的伪装，所以一旦离开就会现出原形。”
这也说的太过了。
家入硝子想，她想问是不是乙骨忧太的误会，看错了，或者就是社恐的本能反应。
但忧太和千澄毕竟是十几年的朋友，他所认定的肯定要比她想象的深切，也不是她能轻易置喙的。
唉，还好她的戚风就是从始至终表里如一的太阳，只是后来因为夏油杰失去了情感……等等，也是情感？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嗯。里香死前的千澄不是现在这样的，她只是容易害羞了一点，其实和里香一样，温柔、善良、真诚活泼又可爱。”忧太说，“直到那一天后，她开始封闭自己，变得冷淡，对现实的人际关系越来越烦躁，所以，除了我之外都没有朋友。”
“我以为我是特殊的，但并不是。”
少年抿了抿唇。
“她喜欢现实中疏离的关系，我就不会再去找她，只在网络上联系。”
——
正常的、像过去一样温和关切的千澄只存在于网络上。
第一次找她是冷淡，第二次是尴尬，第三次……如果继续在现实出现在她面前，会和其他同学一样被她讨厌，被她远离吧？
她在le上邀请他一起玩游戏，甚至邀请他去她家。
这是真的吗？是客套吗？
如果答应了会被讨厌吗？
那时候的乙骨忧太想了一天一夜，压抑住的心情和情绪在晦涩中发酵。
直到第三次分别差一点到来。
那是在去年祓除某个特级咒灵的事件中，乙骨忧太命悬一线，在千钧一发间借助里香的力量达成了胜利。
也因此，忧太明白是自己诅咒了里香，里香才会变成这幅样子。
在他释然后，一直是怪物状的特级咒灵恢复了小女孩纯真无邪的样子，身上还穿着她和千澄最喜欢的那件蓝黑色裙子。
“里香，要成佛了。忧太要祝福她哦。”
当时的五条老师这么说。
成佛？什么成佛……？
里香要离开他了吗？
那之后，千澄也会离开他吗？
说好的，三个人会一直永远地在一起呢？
那一刻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惧攥住了乙骨忧太的心脏，但成佛对于怨灵来说是好事，他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里香抚上自己的脸，嘴唇嗫嚅，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站起来才和忧太平视的里香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办啊，这样的忧太我果然没法放心。而且我还没见到她，果然还是有很多遗憾……”
“所以，我不要成佛了！”
黑发的女孩子后退一步，渐渐化回了狰狞丑陋的怪物模样。
五条老师：“诶？诶诶？还能这样？”
忧太：“…………”
这颇为喜剧性的一幕，却让心被填满了一半的忧太眼眶酸涩，差点落了眼泪。
因为差点失去一次，所以更不容许失去。
——
家入硝子沉默了，怎么感觉本来敞开心扉就可以解决的事，愣是变成了只在线上聊天的冷处理。
这个展开她都想at自己打出BE的老同学了。
“所以你们联系才这么少……”
家入硝子对乙骨忧太和两位青梅竹马的事有所耳闻，但只知道他不想将小青梅牵扯进危险的里世界，但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
『我一直在注视她。』
？
家入硝子一惊，看乙骨忧太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异状。
她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了，忽然脑内窜入一件让她觉得有违和感的往事。
电影院咒灵事件那一次，七海千澄说本来约的是乙骨，后来乙骨临时有事才和吉野顺平一起出去看电影。
但在他们出事后不久，“临时有事”不能来的乙骨忧太就准确又及时地出现在了她所在的电影院场地中，救下了他们。
这会不会太巧了？从时间上看就像一直在她附近一样。
这跟“一直注视她”有关系吗？
——
不允许失去。
忧太想。
对里香如此。
对千澄，那不断在深渊中发酵的情绪变成了另一种更加可怕的、晦涩不明的存在。
他开始注视她。
悄悄地。
偷偷地。
不被察觉地。
一边自我厌弃，一边又为掌握信息而无形拉近的关系而疯狂。
欲望如野草滋生。
——
家入硝子斟酌着：“你的问题就是怎么缓和和七海之间的关系吗？”
半晌，少年才说。
“刚才我说的，是之前的情况。”
“千澄在电影院后，一点一点地向着过去的样子变回。她有了其他的朋友，变得更受欢迎……这是我想要看见的，但是。”
家入硝子懂了。
重点在其他朋友这里。
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过和夏油五条“争风吃醋”的时候，一个青梅竹马，一个大少爷，就自然而然地分走了好友的注意力，真叫人难以忍受。
但她也只是偶尔挤兑一下DK，占有欲不会太过分，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在戚风t心中的位置不会弱于那两个DK。
“你想要她只有你一个朋友，或许还要加上里香两个。可是乙骨，没有谁是属于谁的，比起担忧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坦诚地告诉她你的想法。”
“让你不安的人是她，换而言之，能给予你安全感的也只有她。这是问我、或者你自己一个人想都解决不了的事。”
家入硝子的目光像是看穿了乙骨忧太的所有想法。
乙骨忧太离开后，硝子的表情冷了下去。
她揉着眉间，一下子接受了过多负面情绪的她神情似有不适。
说到底，咒灵给予的技能【灵视】能是什么好东西？
它只不过将人心底阴暗的、负面的情绪全都剖开告诉她罢了。
乙骨忧太对他那位小青梅的负面情绪快要溢出来了。
好在并没有对女孩子一点半点的攻击性。
不仅如此，还因为害怕被发现而充满自我厌弃。
还算有救。
家入硝子在电脑上动用权限搜索了祈本里香事件。
祈本里香是在戚风死亡前一日遭遇车祸的。
刚好，七海千澄就在那一天后遭受打击，昏迷数天，醒来后失去了“情感”。
——就和戚风一样。
家入硝子看向场中，侧身流畅地避开场中的排球后，橙发少女朝向她这边的位置，露出了明净的、在日晕下轮廓朦胧的侧脸。
她也听见了自己的心音，阴暗、又粘稠地在说：
『戚风。』
得知戚风死讯之日，家入硝子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
她正常度过每一天，直到在电视上看见敦贺莲时隔多年出演的续作——三年前她们就一起躺被窝追了这部连续剧，高兴地打开聊天框想找戚风分享，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痛苦淹没了家入硝子。
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失去了戚风。
她连消息被已读不回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家入硝子在窗边站了许久，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
「家入硝子：五条，你为什么觉得她是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