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2）
第79章
待尹姝赶到时已然是午时一刻,昨夜她守灵至卯时，原是想着小憩两个时辰，可谁知睡昏死过去了，醒来卫骧已不在府中,只留了张字条让她醒后来寻他,“对不住大人,民女来迟了。”
卫骧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乱作一团的薛府，“无碍,也不算迟。”
尹姝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薛夫人伏在一张小榻上哭得歇斯底里，只手拦着不叫人擡走,而榻上躺着的正是薛云筝尸体。薛易之与薛怀仁就立于薛马氏身后，面染哀绪,不出声语。
向来肃然的薛府门外可是有过这等场面,不多时，便有不少人围观。
“大人，今日怎么这么多差役？”来时路上她就已察觉，今日守卫倍增，更别提薛家府外了。
“我已派人今日遣车马十架押犯前往应天府，今日能出城的也只有这十架车马。”
尹姝恍然,“依大人之意,会有人借车马一行将盐引偷运出城？”其余马车出入皆要被细致搜查，可卫骧派出去的自然信得过,那人岂会错过此次机遇。
卫骧递了个还算赞许的目光。
“大人怎么不问民女为何知晓大人在查盐引一事？”
卫骧负手而立,“若无我授意，你一个字也不会知晓。”
尹姝哑然,也是。
“薛夫人，如今已午时二刻，只差薛公子了，昨夜应允薛夫人将尸体带回府中已是大人仁至义尽，复禀之日不可推，还望薛夫人体谅，莫要在此耽搁时辰。”差役在正午的日头下等了良久，城门口还在催促，已然没了耐性。
薛马氏仍不撒手，今日一别，当真是最后一面了，她终是连具尸也没守住。
尹姝目光投向府外长街的十架车马上，每一车板子上敷满厚厚一捆草剁，约莫一尺高，若是有心藏物并不难，她望着街中来往众人，试图察觉谁靠近了马车。可卫骧与她不同，他似是根本不在意那头，只气定神闲望着薛府外。
“薛夫人。”这回又多了两个差役上前，毫不留情，擡起小榻就走。
“云筝，云筝。”薛夫人跪坐于地，拼了命要爬起身来，“将云筝还于我，别将他带走，别将他带走！”
“夫人，让他们走罢。”薛怀仁搀扶住她，却没让她再上前一步。
“老爷，你去将云筝带回来啊。”薛夫人瘫在他怀中，只能将希冀托于他。
薛怀仁摇头，眉眼间尽是不可逆转的无奈。
薛云筝尸体被置于车板上，车队浩浩汤汤往城门去，薛马氏不甘，追随其后，而尹姝跟在卫骧身后藏于人群中一同往城门口去。距城门百丈之地就已有十余个官役等候，见车马至此，便上前盘查，将垫尸的草垛一一翻起，就连车板儿的夹缝也不放过。
什么也没搜出来。
“大人，似乎没什么异样。”尹姝压着声，在卫骧身侧道。方才一路除去押送的差役，无人能近车马身。
“别急，意外将至。”
意外？是何意外？
卫骧是早已知晓了什么？
尹姝下意识望向薛家三人，薛马氏泣不成声，薛怀仁搀扶其侧，一脸凝重。而薛易之正望向她，他兴许早已发觉他二人在人群中了，见对上尹姝的目光，薛易之也不避开，反倒坦坦荡荡，微微颔首。
尹姝忽而想起与薛易之的那番话，他说卫骧也质问过他，卫骧是察觉到了什么？可薛易之又说薛云筝一事与他无关，究竟可不可信？是她弄错了，还是他藏得太深？
尹姝来不及多想，就见骤然间人群躁动，还在围观的一众人仓皇逃窜，往她这处躲避而来，尹姝还不知是如何一回事，就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响，“往后避一避。”
与此同时，蹄声逼近，一声仰天长啸之后，就见一匹马忽而发狂，带着车板儿冲破人群，往巷子中奔去，事发突然，差役应对不及，根本来不及拦下。事情就有这般巧，出事的车马正是安置着薛云筝尸体的那架。
“云筝！”薛夫人惊恐出声，望着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晃晃悠悠就要去追。
差役们回过神，纷纷去追马，那马受了刺激根本停不下来，拖着尸体横冲直撞。
“大人！”尹姝心切，这就是卫骧口中的意外？
可卫骧面色如常，瞧不出一丝波动，他只是静静望着也不出手拦马。
尹姝收回声，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还是说这本就是他的安排？
“咚”地一声巨响，众人眼睁睁看着马身在巷口一转，板车躲避不及撞上石墙，侧翻在地，尸体滚落，翻了好些个身，裹尸席大开，尸体真容就如此赫然摆在众人眼前。
胆儿小的惊吓出声，连连后退。
这一变故始料不及，差役们又是安抚又是降马，乱作一团。
尹姝眯着眼望向尸体，甚至还走近了两步。因失血而亡，薛云筝的尸体要比寻常的还要惨白三分，可如此一来，他身上的尸斑更为显著。他面庞胖胀，腹中也微微隆起，人死后腐气生于胸腹之中，多有如此的饱腹之状。
应当是方才被甩下马的缘故，翻滚时他腹中的浊气被压，如今带着尸水自下.体流出，污了一大摊，鼻耳与双目之中亦有混着血的尸水渗出来，任谁瞧着都瘆人，好在此行并非夜里，否则怕是要吓瘫一众人。
“云筝，云筝。”薛夫人跌跌撞撞过去，顾不得脏污拾起裹尸席就往尸体上盖，“你们不许看，你们都不许看！”
人都死了，却还是以一副如此恶容展露于世人面前，薛马氏是万万不许的。
薛怀仁亦上前，抱起裹尸就要往车板儿上去，可尸体僵直沉重，他一人极为吃力，薛易之想上前，可他腿脚不便根本帮不了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安置回去。”薛仁怀见差役中无人上前，不免沉了声。
“薛大人，车板儿坏了，需得换一架，如今已派人去寻了。”差役将墙隅的车板拖出，早已四分五裂。
换一架？
尹姝一顿。
难道说是有人想借此将东西藏在新的车板儿中？可如此，卫骧也会派人重新搜查，此番周折根本无济于事，倒是可怜了薛云筝尸体，还要遭一番罪，死了也不安生。
众人等候之际，薛夫人仍旧紧紧抱着尸体，渗出的尸水愈来愈多，都沾上了她的裙衫。
尹姝也不看别处，只盯着那摊尸水，不过半盏茶工夫，渗出的尸水色浅，趋近清黄。
“哎哟，姑娘，你怎么盯着瞧，也不瘆的慌咧。”大娘见身侧这姑娘眼都要长在尸体上了，不由惊骇。
尹姝笑笑，没接话。
“这人死了怎么还流溲水啊。”大娘瞥了几眼，捂着眼别过脸去。
尹姝并未与她解释这并非溲水而是尸水。
不对t……似乎不是尸水……
尹姝借着刺目的日头看去，所谓的尸水竟泛着隐隐白光……倒像是尸油。
可薛云筝才死了一日多，尸体哪来那么多尸油？
“大人，尸体有些不对劲。”她想过去看看。
“走吧。”卫骧颔首，走在她跟前，他似乎就在等她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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