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2)
第124章
下街的巷子阴暗之中缩着一道瘦小的身影,她蹲坐于墙隅旁,将脸埋进了膝间。胸口如有一只大手紧攥着心,揪得她喘不上气。
彻查火铳一事难于登天,她也知晓就算卫骧出手恐怕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可她怎么也未想到他会以命践行,如今父亲的案子初有眉目,才查至火铳,他就搭了半条命进去。
那往后呢,他都要如此吗?每一步都要拿命去查?
她还真就觉着卫骧能做出此事。
她错了,大错特错,她就不该将卫骧牵扯进来,她无需他拿命相助!
她是不及卫骧,可她能慢慢查,三年五年乃至十年,她都等得起!
……
“尹姝?”巷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试探声。
尹昭清擡眸看了眼来人,忙趁暗抹去眼角的泪,“于先生?”
确认是她,于回舟这才走进巷中,“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窥见她若有若无的吸气声,他笑意一僵,“你……你哭了?这是怎么了?是有谁欺负了你不成?”
“不是。”尹t昭清站起身,在于回舟面前实在抹不开脸,“是方才在路上丢了两贯钱。”
走出巷子时他才看清她赤红的双眸,于回舟知晓她平日拮据,这两贯恐怕攒了不少功夫,丢了岂会不心疼,“那个……待回了义庄,我将这个月的月钱先支给你。”
尹昭清颔首,“多谢于先生。”
于回舟见她为了两贯钱而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所不忍,又见她孤身在外身边也没个人,不免担忧,“我正要去荣宝斋买些纸,你要不要同我一道?”
尹昭清浑浑噩噩的,如今从卫府走出也不知该去往何处,想了想还是应了于回舟的话,“好。”
荣宝斋离此处不远,二人穿过两条巷子便至。荣宝斋乃应天府最大的墨阁,单是纸类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前朝的明纸都能在此寻到,更莫说是诸如五色大帘纸,细密洒金五色粉笺,洒金纸了,能想到的这儿皆有。从前阿姐来应天府时总会带上不少粉笺回去。
“看眼花了吧。”于回舟见尹昭清目不转睛盯着,不由失笑,“你看那洒金花笺,在姑娘们那儿卖得最紧俏。你瞧瞧可喜欢?”
尹昭清摇头,“于先生先在此挑拣着,我去后斋的书阁瞧瞧。”
“好。”于回舟也并未想着去问她是如何知晓荣宝斋后还有一书阁的,“你只管去,我在外等着你。”
待她的背影消失于前斋中,于回舟才拿起了手边的洒金粉笺,看了许久。
“于先生来了?”荣宝斋的伙计见了这道熟悉都背影忙上前来,“于先生今日也是买桑皮纸的?”
“嗯。”于回舟将手中的洒金粉笺递到伙计手中,又从一旁挑了支狼毫,“这些也一并要了。”
伙计看了眼,“于先生,这些式样多是姑娘家用的。”
“我知晓。”于回舟坦然。
伙计迟疑,“那可是赊在刑部名下?”
于回舟将除去桑皮纸外的其余拨至一旁,还未开口,他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临近。
这才不过一会儿工夫尹昭清便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三四册书。
于回舟看了眼,又指了指她手中的书册,“这些都算我的。”
于回舟将钱塞到伙计手中,提着纸包就往外去,根本不容她回绝。
“于先生。”尹昭清追上前去,“于先生!”
于回舟停了下来,将左手的纸包放在尹昭清怀中,“上一回都未来得及好好谢你,方才挑了些纸笔予你,你莫要再推辞。”
“那便多谢于先生了。”
“你挑的是些什么书?”
“没什么,都是些杂书。”尹昭清一听这话,下意识将手收紧,可还是被于回舟看了去。
“《针灸甲乙经》、《黄帝内经》?”于回舟笑了笑,“你怎么还看起医书来了?”
尹昭清垂着眸,故作不经意地将书册上的几个字挡了去,“没什么,只当作闲书看看。”
“还有《鬼遗方》呢。你倒是会挑书,此书专涉金疮淤血、刀箭外伤,其余也没有比这更为详尽的了。你一仵作怎么忽然对医术有了兴致?”
“没有,真就是随手拿来看看的。”尹昭清捧着书,心虚至极,她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方才在书斋鬼使神差般一眼就看到了这几书册,临走时又折回去取来。
“况且,谁说仵作不能看医书的?不管仵作还是郎中的,看的不都是伤口,医书瞧多了,岂不是触类旁通?”
于回舟一怔,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是是是,你说的极是。我还道是有谁受了伤,你才看起医书来的呢。”
“……”
这书上每一个字她都识得,可她偏就一句话也看不进去。于回舟的话时而回响于耳畔,搅得她心烦意乱。
卫骧受伤有秦老先生在,她看这些医书做什么。
不对,她看医书又并非是为了卫骧,她就是只当作闲书来看的。
“有黑色者,是石留黄毒。有赤色者,是丹砂毒。有青色……”
“啪”地一声,尹昭清将书合起,深吐了一口气。她望向屋外,天色都已沉了,却连一点动静也无。自她从卫府走出已有五个时辰,按理说卫骧他应当已醒来才是,可眼下还未有消息传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一想至此处,她不免又有些心燥。
可秦老先生分明说过待他能咽下米汤人就无事了。
叩叩。叩叩。
尹昭清眸中一亮,快步走出院子。兴许是怕她起了戒心,来的正是白日里蔡清的那位驭人。“姑娘。”
她面上波澜不惊,“何事?”
“姑娘,蔡大人命小的来传话,卫大人醒了。”
“醒了?”她心中一动,“他人如何?”
“回姑娘,蔡大人说他气色好了不少,应当并无大碍了。”驭人瞥了眼藏在道旁的马车,“姑娘可要去见见大人?”
“不必了。”尹昭清道了声谢,“我知晓他醒来就好。”
……
“今日朝中如何?宫中可有异动?”
卫骧半倚在床案上,手中还端着一碗浓稠的汤药,他阖了阖眼一饮而尽。
“大人。”霍礼立于一旁,“圣上已命兵部尚书彻查甲仗库了,今日盘查了兵部两年来火铳的出入数目,共五百三十二枚,皆能对,明日应当就能查到大都督府了,大人放心,大都督早有准备,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昨夜城中还有何异动?”
“大人出事的消息传出后,督察院巡城御史兵马司便坐不住了,以城中有乱贼的说辞在城中大肆搜查。”
“果然,督察院最不安分。”卫骧试图将药碗摆在一旁,可一擡手便扯到了伤口,他捂着腹口喘上了一口长气。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些。”蔡清站起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碗,“你人才醒,就别折腾了,差这会儿工夫?”他也是打心底佩服起卫骧来,半个时辰前人还是半死不活的,如今就能半倚起身了,这身子骨莫非还真是铁打的不成?
卫骧正欲开口,喉中又涌出一股血腥味,他强压下,半晌没说话。
“你这伤没个十日半月的别想出府。”蔡清瞪了他一眼,“我就在这儿守着,看你还敢不敢作践自己身子。”
卫骧嗔了他一眼,懒得与他废话。只是目光瞥向一旁时,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只布囊上。
“她来过?”
“谁?”蔡清先是一怔,随即便恍然他口中之人是谁,他也不故作掩饰,坦坦荡荡,“尹昭清?”他转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只布囊,“何出此言?”
卫骧似乎极为肯定,“那只布囊被人打开过。”
蔡清心中一惊,怕露出破绽都不敢看身侧的霍礼一眼,“是我打开的,你藏在衣间藏着这般好,我自然是要瞧瞧里头是什么宝贝。”
卫骧望着那只布囊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眸中的烛火越来越淡。
“她可有来过?”
“来过。”蔡清正起色来,说的煞有介事,“你重伤的消息传出时她就来了,在府外哭的梨花带雨的,说非要见你一面。霍礼他早得了你令,哪敢放她入府,便说此乃权宜之策,实则这两日不在府中。”生怕卫骧不信,他又添道:“对了,你不是还给她留了一封信吗?她看了信便回去了。”
卫骧面色微沉,“你断定她看到信了?”
“我……”蔡清手肘抵了抵身侧的霍礼,“那时是霍礼见的尹昭清,你问他,是不是亲眼看着尹昭清看了信的?”
霍礼颔首,“是,下官亲眼看着姑娘看了信的,姑娘看了信便不执意要见大人,就回去了。”
卫骧眯起眼来,“卫府离她家中甚远,你让她独自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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