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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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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年初才过,可何宅却显清冷,院中的石桌上空空荡荡,先前来时还会摆几壶温茶,如今却是连茶碗都瞧不见一只。

何府的婢子正巧捧着褥子往偏房去,见了尹昭清恭敬福身,“卫夫人。”

尹昭清根本没留心人说了什么,目光紧紧盯在那摞褥子上,迟疑了片刻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卫夫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尹昭清这才回了神。

半年多未见,何呈阳老态更显三分,唯有一身书卷气挺立着他。卫骧位高于他,依理何家仍要敬她三分,可尹昭清却还是福身行了晚辈礼,“何老先生,您折煞妾身了。贸然拜访,请何老先生勿怪。”她示意文鸳将备着的礼呈上。

何呈阳瞥了眼,周身的温和褪去,刻意地疏离了些,“来便来了,不必带这些,老夫好些年不受恩惠了。”

尹昭清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如今在外,她已不单单是尹昭清,更是卫府夫人的身份,旁人不知实情,自是觉得她所行皆是卫骧授意,卫骧与何家走动,不免让人多心。

“何老先生,今日是我自己来的,卫大人不知情。”她示意文鸳将东西摆在石桌上,又摆了两个红封,“只是些糕点与小玩意儿,给孩子的,年还未出呢,全当是添添喜气。”

何呈阳看了眼屋内探头探脑的孩童,无奈叹了声气,“卫夫人若不介意,还请移步至书房。”

尹昭清示意文鸳在外侯着,便随同何呈阳的步伐跟了上去。

“卫夫人今日前来府宅,不知所谓何事?”书房僻静,将其余声响一并隔绝在外。

尹昭清有时实乃佩服这些朝中老臣,各个心如明镜,却偏就爱装糊涂。“何老先生应当清楚,妾身是为了卫大人。”

“那卫夫人就寻错人了。”何呈阳摆摆手,不似作态,“老夫如今一介草民,不比卫大人,他可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朝中之事老夫犹如螳臂当车,实在是无能为力。”

尹昭清听着这话,脑中阵阵发懵,见何呈阳面色未改,才觉着他话中不似有假。“何老先生如今不在国子监当职?”她声音有些急切,“可并未有消息道您被革职,怎么会——”

“是老夫自行辞官解职。”

她话声戛然,望向何呈阳的目光满是不解与无措。

何老先生已官至国子监五经博士,虽难有擢升之际,可官阶至此早已可保何老先生一生无忧,再则何老先生虽已有年岁,可于他而言再为官几载并非难事,就连肃清胡凡庸一党时何老先生都未提过辞官,如今为何毫无征兆……

“何老先生,您为何——”

“你既来寻老夫,心中应当明了,又何必再多问……”何呈阳愁容上染,只唉了两声,“如今的朝堂已然不是从前。”

“余党已被卫大人肃清,朝中秩序稳定,形势大好之中,何老先生为何哀之?”

何呈阳对上她那双清亮的瞳眸,不免暗叹卫骧还是将她护得极好,彼时来时她眸中藏世事,亦沾染了世俗,如今清眸之中再无浊气,是好事,却也不是……

“朝中稳定?”何呈阳凝视于她,“是卫大人与你这般说的?”

尹昭清一噎,卫骧鲜少与她说这些,她也不过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些。

“朝中之事并非你想得这般,你是局外人,看不到,卫大人是局中人,看不透,或许他看透了,却也装作看不透,可老夫是旁观者,自是看得明明白白。”

尹昭清缄默。

“卫夫人,这世上的余党是肃不清的……”何呈阳示意尹昭清往桌案上看。

案上空荡,不见笔砚,唯有厚厚一沓信被堆摆于一隅,信笺崭新,还未被拆。

“这几月来,老夫诸多门生递了许多信来,你可知信中所书为何?”

尹昭清不知。

“老夫即便不看也知,他们信中皆是欲弹劾同僚之意。”何呈阳拿起一摞信,点起火烛,只刹那,火光便将信笺吞噬。

“何老先生!”尹昭清欲去阻止。

何呈阳摆摆手,“老夫本就没有留下之意。不去看,也便能装作不知了。”

尹昭清眼睁睁看着那一摞信在火苗中烧成灰烬,心口也似空了一大块。

何呈阳掸了掸手中的灰烬,“卫夫人,老夫问你,可知何为余党?”

尹昭清张了张嘴,但知何老先生有其深意,便还是一言未发。

“朝堂之中,群而不党最为难得,可如今这世道,可谁又能真正孑然一身?”何呈阳洞察人心的一眼看得尹昭清直发怵,“卫夫人可是想说卫大人?”

尹昭清并未反驳。

何呈阳笑笑,“卫夫人错了,卫大人可并非一人。卫夫人不妨想想,若是卫大人出事了,蔡大人与霍大人会如何?”

尹昭清心头一滞,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老夫这些年来,学生数百上千,可谁又真就能出淤泥而不染一身。”何呈阳一顿,沉声,“如今卫大人不也沾染上了吗?”

这话听得尹昭清心有不快,“大人廉明,从t不沾染朝堂污秽!”

“那卫夫人今日来寻老夫做什么!”何呈阳一挥衣袖,索性走到书架旁翻看起还未收拾起的杂书。

尹昭清走上前直言,“妾身听人说,近日有大人有意要弹劾卫大人,朝中之事切身插不了手,可否请何老先生相助一二?”

“老夫帮不了!”

被何老先生这般决绝回绝在她意料之中,今日她本就是来做说客的,如若不能说服何老先生,她也不会回去。“何老先生,卫大人知世故却不愿左右逢源,在朝中不变通并非好事。妾身只求何老先生能从中——”

“老夫说了帮不了。”这一回,何呈阳甚至未等她把话说完。

“何老先生,卫大人只为翻查旧案与肃清余党,他并未做错什么。”

“是,他无错,可时至今日,便已是错。”

尹昭清有些不明白,“他何来的错?”

“那你可知如今大明上下是何境况?”

尹昭清不语。

“胡党一案时至今日已牵涉出余党四千余人,且远远不止,可这四千余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与胡凡庸此人利益勾结?这些人中有的不过是替其党羽卖爵鬻官,又或是为官行商敛财求个荣华富贵,甚至连胡凡庸都未见上过一面。可因与其相关便被安上余党谋逆的罪名。”

“可他们的确有罪。”他们的罪还要怪罪至卫骧身上不成?

“他们是有罪,可卖爵鬻官原本最多不过革职查办,行商敛财也只罢官受刑杖,性命尚可在。可如今因事关胡党一案,圣上盛怒,这些人轻则流放,重则问斩,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刽子手那鬼头刀上的血迹擦不尽,后山尸首的血染红了草木……这些,卫夫人又知晓多少呢?”

尹昭清喉间犹被绳索勒住,气息急促,将要窒息。

“原本只为肃清几位党羽,可深挖下去,涉及之人愈来愈多,事态失控,已无法收手。若此时赦免罪责较轻之人,那于先前之人而言,又谈何公平?”

“京中官位空缺足有几十,各官署也不过互相扶持维系,更何况城外各府?州县官员本就多为京官派遣,如今京中尚缺,他们又更何况呢?据老夫所知,临州府只是知州知府空缺之地便有七.八,另择贤人而上又非一朝一夕所能,城中无人管辖,蛇鼠之辈而生,时有大乱。”

“如今激起民怨,皆怨声载道。此事是经卫大人之手,那卫大人自是首当其冲,有人欲借机弹劾卫大人不足为奇。”

“更有甚者,已有人不满于圣上。”已说至此地步,何呈阳不愿再详说,“卫夫人聪慧,其中道理应当不需再由老夫言明。”

尹昭清明白。卫骧无错,他只不过是为清除余党,可旁人却不会在他立场之上。牵涉的官员只会恨他。其同僚亦是胆战心惊,生怕哪一日便牵扯自身。罪官家眷自然也是恨卫骧的,他们只知卫骧让自己丧夫失父,兄弟亡故。而百姓不懂朝堂纷争,他们未得朝堂争斗之利,只知城中紊乱,危及性命,安稳之日不再。

早先也只是未起之势,可这也只是时日问题,如今愈演愈烈,恐难以平息。

尹昭清原以为又只是朝中寻常的党同伐异之举,可听何呈阳一番话,才知此事非同小可,“可……可卫大人只是谨遵圣意行事,从未公报私仇、凭一时之气,圣上下令肃清胡党之事就理应预见会有这般形势。”

“放肆!”何呈阳厉声呵止,“卫夫人还要教圣上行事不成吗?”

尹昭清收了声,“不敢。只是妾身想问,卫大人这般也有错?”

“错了!”何呈阳毫不留情,“圣上下令肃清逆党,可并未让他如此狠绝。这世上谁又敢发誓此生不犯一点错,不贪图一丝荣华?”

“物过刚,则易折。卫骧不懂婉转处事,便是要折在其中!”

“此事也怨不得谁,圣上与卫大人应当都未料到会牵扯如此多人,朝中光景也并非是他们想见到的。可如今已是没有退路,卫大人只能自求多福。”

尹昭清不甘就如此,“可这并非是卫骧的错,众臣无错吗?圣上无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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