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日(2/2)
“事关重要,派人查!”
公主府内,长公主见到刚刚才被人带回,如今坐在那处理伤口。以及站在窗户下,遥遥看着月亮的……真正的肃亲王李琛,气极反笑。
“你们兄弟二人,居然敢撒弥天大谎,欺骗南渊上下四十余年,你们……你们怎么敢的啊。”
李琛侧头看她:“无妨,如今你也成帮凶了。”
长公主语塞,被气得满脸通红:“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李琛冷笑:“呵,欺君?你与我之前做的事,哪件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够我们从宗谱上除名的祸事,你如今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晚了些?”
长公主才意识到此人的可怕,乔嫔敢瞒着先帝冒着触犯天颜及不顾上天箴言的重罪,偷偷养下两个皇子,便可知留着乔嫔的血的这俩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长公主稳了稳心神:“如今你要如何做?”
“裴重清来者不善,怕是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如今你派人将李章送出去。联合你母家郑氏,去联合玉林洲及金洲,他们受裴重清胁迫或许能祝我们一臂之力。”
忽然明白话中之意,长公主怒喝:“你疯了不成,本宫会为了你去害自己的亲皇兄?”
李琛一把拉住长公主离去的手腕,语气之中饱含威胁:“平夷,现下的局面已经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为何我们要一辈子活在恐惧担忧之中,为何我们不能拥有更高的权力。云洲节度使已经向我投诚,待我大权在握,收回裴重清兵权,他还不是任你宰割。”
长公主眼神迷离,裴重清?任她宰割?只要获得了权力,裴重清就能是她的了。
长公主喃喃自语:“你真的会把裴重清给我?”
李琛坚定点头:“只要你帮我,我就把裴重清交给你。你想想你的好皇兄,明知你这般喜欢一个人,为何还要将他赐婚给毓贞。明明你才是南渊最尊贵的公主,裴重清凭什么放着你不要,却娶了一个什么都不如你的人?”
“是啊,皇兄为什么要赐婚,为什么要成全他们而放弃我?”
李琛见她这幅样子,心下满意又继续道:“没错,陛下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毓贞能帮他维护各家军心,他自然偏心毓贞。当年你在她身边女医中动手脚,她难产而亡,你不惜弑夫也想与裴重清在一起。可裴重清却视你如敝履,将你的心意践踏在脚下,这种奇耻大辱,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回来?”
长公主眼神晦暗,一团火似在心中燃烧。
李琛继续蛊惑:“他如今就在临京,与你好似只有一墙之隔。这辈子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只有一个裴重清,难道你不想有一日他臣服于你脚下,仰你鼻息,受你荫蔽?”
似乎要被他说动了,长公主面上闪过一丝憧憬,随即大门被破,那人一身玄衣似乎镀上冰霜,那张脸虽然历经岁月不似初见那般青葱。却增添一股运筹帷幄的壮阔感,眼神坚定不移,比年少时竟更蛊惑人心。
“裴重清。”长公主一字一句念着他的名字,早知道他回来了,她一直躲在府里,生怕见到他后克制不住自t己内心的感情。
虽这份感情历经年岁,从第一眼时点惊鸿一瞥,到后来的情根深种。再是他要娶自己妹妹时的滔天恨意,随着时间的沉淀,恨意褪去,唯有浓浓的爱意与想念。
府里每个得宠的人,多多少少都与他相似,她不过是想从这些人身上,感受一丝丝他在她身边的错觉。
“长公主。”裴重清回应了一句,语气平常,听不出喜怒。
长公主陷入回忆,彼时文觉山上桃花正艳,她坐着毓贞的鸾轿偷偷出宫。她难得打扮得如此素雅,为的就是好好赏一场春日盛景。
陛下已经在为她选婿,临京那些人却都不是她心中所好。
她为了放松心情,才来此处赏景。而她不甚扭伤了脚,身边宫女下山寻找守卫久久没有归来。独自一人的她,从所未有的恐惧害怕。
此时一道清扬的哨声传来,少年的嗓音似乎比春日暖阳更和煦:“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临京的景色果真不一般,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好歹是个公主,连忙戴上笠帽心中祈祷此人千万不要看到她。
谁知那登徒子还真发现了跌坐在一块石头旁边,孤立无援的小娘子。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在这荒郊野岭的,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偏过脸去:“不用你管,侍女已经下山去寻人了。”
长公主没听到声音,于是悄悄侧身,以为那人已经走了,谁料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进她的笠帽,轻轻拨开她的纱幔。
那是一张极为朝气的脸,鼻梁挺拔,脸上棱角分明倍添坚毅。剑眉入鬓,眉眼俊郎,唇边噙着坏笑,却与临京那些纨绔子弟们不同,不带一丝邪念。
长公主只匆匆瞥见一眼,红着脸怒喝道:“放肆!”
裴重清将手指放在鼻下搓了搓:“对不住对不住,一时间好奇,我没有恶意的。”
长公主只见了那一眼,便面如火烧,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这个登徒子,还不快滚,小心,小心我派人将你从这山上丢下去!”
“临京的娘子都这般凶悍么?惹不起惹不起。”
长公主以为事情已了,谁料下一刻双脚离地,整个人离开了地面。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一边踢着脚,一边用手打着此人的肩。也不知他是什么做的,竟然动不了他分毫。
“别动了,小心摔了反倒是你先我一步被人从山上扔下去。”
“你想干什么?你可知我是谁!”
裴重清撇撇嘴:“不知道你是谁,可我这人就是要做大侠的,见不得你一人留在那荒山野岭。我带你下山,去找你的侍女,总比你一人在那孤立无援来的好。”
长公主沉默了,他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耳边又传来一阵叹息:“可惜了,方才没瞧见你的模样,若是个小美人,我这趟也不亏是不是。”
长公主没好气偏过脸,到底是没继续挣扎了:“哼,果真是个登徒子。”
二人下山途中,就遇见了上山寻人的侍卫,裴重清将人送上马车。这马车精致富贵,裴重清还是第一回见,他见到车上挂着的牌子:“毓贞公主,你竟还是个公主。”
语气里没有谄媚,只略惊讶了一番她的身份,倒也没有分毫想攀附的念头。
“你姓甚名谁,改日本宫派人送去谢礼。”到底是救了自己,这点气度她还是有的。
谁料裴重清只摆摆手,直接跳下马车:“我姓裴,名唤重清,谢礼就不必了。你只需记住这个名字,他很快就会在临京发光发热,乃至传遍整个南渊。”
长公主彼时还在嘲笑他自不量力,一挥手马车吨吨而行,她却忍不住呢喃那个名字:“裴重清……”
谁料,下回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夺取武状元桂冠的消息。
长公主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念念不忘,连她自个都不知道为何。
选驸马还在继续,她却心不在焉,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裴重清。
裴重清果真没有辜负他当时撂下的豪言壮志,裴重清的名号一下便在临京传扬开,甚至一跃成为了中郎将。
与在山上见到的他又有些不同,那是少年意气风发,手到擒来的自信。
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时,陛下赐婚圣旨已下,她跪在宣政殿外,都没能让她的皇兄回心转意。
只可惜他与她不在一张赐婚圣旨上。
长公主十分茫然不解,难道是将那一日的她,认做了毓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