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2/2)
她的声音很轻,却似乎将屋外的雷雨声都盖了下去。
“假死?”睿亲王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声音都紧了许多。
那人难道真的还活着!
饶是睿亲王沉浮多年,心中也生了紧张,那人手段毒辣,行事疯癫,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当年他抛下唐家众人,不顾自己师兄弟的死活,孤身入京,无人知其行踪,却暗地里搅弄风云,不过靠一个小小的挑拨之计,便将事涉唐家一案的人通通抛到了台面上。
而后又是脑子抽筋,神不知鬼不觉地净身入宫,在上驷院不过呆了个把月,却要亲手弑君,可惜失败身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居然已经死了。
他还未来得及追查,太子却已从江南赶回来,冷血一般处理了所有人。
也将这人的痕迹消灭的一干二净。
只有他和萧贵太妃,靠着先帝的怜悯和庇佑,未曾暴露。
殿外的雨如天地倾倒了一般,不要命地哗哗下着。
雨气从紧闭的门缝里透了进来。
如此盛夏天气,殿内竟生了许多凉意,叫人忍不住浑身汗毛竖起。
“是,哥哥说坏人已有了警觉,他唯有假死,再寻机潜伏在坏人身边。”
“然后呢?”
“然后哥哥最后一封信告诉我,他已经潜伏成功了,只需一步,就可杀了对方,但t是需要慢慢等时机,后来再没有他的消息了。”
“哪一步?什么时机?”
苏秋雨低下头,顿了顿才道:“受伤。”
“受伤?”
在闪电之下,苏秋雨低声道:“我哥哥是个大夫,擅长配药,也擅长制毒,他说对方饮食上很是严谨根本下不去手,只能等对方受伤,皮肉暴露之时,乘机叫那毒药从伤口而入。只是那人平日里奴仆环绕,想要受伤实在太难,需要等,所以这药又要保证无色无味不易察觉,又要保证中者必死。。”
随着她的话语,坐在上首的睿亲王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指。
那个小小的伤口,连血珠子都没有冒上两颗,却将他的血肉暴露在外。
便是这一眼,叫跪在下首的苏秋雨看了清楚。
等睿亲王反应过来之时,已是迟了。
他端庄的仪态不再,当即血红了脸道:“贱婢,还敢诈本王?快拿下!”
不等他发话,苏秋雨早已蓄势,从地上爬起来,却不往外逃,而是向他的方向扑去。
睿亲王不想这宫女胆魄如此惊人,两人离得又近,不等他有所反应,苏秋雨手中的金针已是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那侍卫刷地抽出手中剑,却不敢上前。
苏秋雨道:“放我出去,饶你不死。”
哪知睿亲王却恢复了镇定,甚至笑道:“好,好,不过这么一闹,我倒是明白姑娘是何方神圣了。”
苏秋雨手下一惊,却不接话。
一旁的侍卫拔剑相向,不敢有半点松懈。
此刻她恨不能直接金针刺入,直接杀了此人。
可是再扫了一眼如深渊一般黑沉的窗外,大雨倾盆,孤室飘零。
这时候就算她叫破喉咙,也会被这大雨之声掩盖,传不出去半点。
再说她就算能杀人后离了此屋子,却又能逃到哪里去?
睿亲王不顾近在咫尺的金针,开口道:“瞧,外头这么大的雨,我们不妨多聊两句。”
“几年前,唐家那群人拼了自己性命,从铜墙铁壁里救出了唐家千金,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哪知之后不久却在山里被人发现那千金的尸首。”
“我原还惋惜了这么好的计谋,却不敌这落败结果。原来唐姑娘竟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入了紫禁城里来了。好,不愧是唐先生的独生女儿。”
苏秋雨浑身发颤,拼命忍住想要杀了他的冲动,手上却丝毫不乱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再废话,我的金针可不长眼。”
“姑娘不承认也罢。”
“让人都走开!”
“但是姑娘不想知道,”他说着顿了顿,口气如蛊惑一般,“你的母亲现在何处吗?”
苏秋雨脑间轰地一声,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叫她全身再不受控制:“你。。你说什么?”
哪知便是这一瞬间的失神,一旁侍卫已是一脚踢了过来,将她手中金针踢飞了出去。
她的手也一阵剧痛,随着力道,整个人踉跄倒地,手抖得再拿不起来金针。
那侍卫抢步上前,闪电照在他的剑刃上,刺目的寒凉叫人绝望。
苏秋雨下意识闭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睿亲王却拦住侍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揉了揉被针刺破的皮肤。
他一步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家那九师兄到底是生是死?现在何处?”
苏秋雨道:“有本事自己找!”
“唐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胆魄。只是不知可还能承受住当年的八十一道刑罚?”
苏秋雨面上的血色刷地退了。
“这慎行司里,别的不多,叫人生不如死的花样倒是很多。这么多年,本王还从来没见过嘴硬能抗过去的,或许,唐姑娘会是个例外。”
苏秋雨被侍从压着跪倒在地的时候,她甚至生了错觉。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
在那不见天日的阴暗屋子里,上首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修剪整齐的指甲轻叩着扶手,慢慢地欣赏着她的痛苦神情。
而后在她汗如雨下,大口喘气的时候,指着满墙阴冷恐怖的刑具问她:“你还喜欢哪一个?”
那样的滋味,从未受过的时候,她可以大气凛然地叫道有什么都放马过来。
等真受过一遍,便是隔开百年,却还是要下意识地想要往角落里头躲。
卡擦,一道闪电,屋内雪亮。
不过瞬间,便叫人瞧清了墙壁上四处挂着许多阴森铁具。
那侍卫却从中取了一包不起眼的东西来,打开却是一排大小粗细不一的细长的针。
“唐姑娘喜欢用针,想必比较喜欢这针的滋味。”
苏秋雨蜷缩着后退。
睿亲王坐在一旁道:“本王也不是喜欢动刑之人,只要你说出实情,这些东西都可免了。”
苏秋雨盯着那针道:“我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
侍卫从中抽出一根小指粗的针来,一步步走上前。
苏秋雨望着那针道:“你要做什么?”
那侍卫冷冷地道:“没什么,看看唐姑娘的手指脚趾。”
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如铁钳一般动弹不得,而后举起了手中的针。
苏秋雨闭起眼睛想要大叫。
却听哐当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因为用力过大,门扉撞在门后,发出巨响。
屋外的风夹着雨大力地吹了进来,将屋内唯一的一只蜡烛吹灭。
屋内一片漆黑,院子的大雨里却闪着密密麻麻的灯笼。
苏秋雨睁开眼,便见黑暗光影里,一人影从门口进来,手中一把长剑。
手起刀落,那在她跟前的侍卫捂住手惨嚎在地。
而后有人迅速从身后过来,一把将那断了手的侍卫拖了出去。
一切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那人影却哐当一声,手中剑落了地。
苏秋雨愣愣地看着,看到那人影在她面前低下身来。
这才瞧见黑暗里这人浑身湿了彻底,头发打湿黏在脸上,满面的雨水。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听到他的嗓音,如断了弦的琴。
“对不起,我。。我来晚了。”
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