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枝上（1/2）

丁香枝上

她在门前停留了一下,忽听得龙舟竞渡的水湾里人群骚动起来，门前安静恭请皇后殿下入殿的臣工，内外命妇,都忍不住擡头看。

视线上移到水湾之上,清透辽远的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五色龙”在漂浮。

仔细看,五色龙是由青、赤、黄、白、黑五种色彩的绸布编织而成，它在高天迤逦而行，像一条真正的龙,在它的世界巡游。

李玄都在临水殿中听见了外头惊呼的声音,起身走出了宫殿,站在姜芙圆的身侧,视线立刻被高天的“五色龙”纸鸢吸引。

五月是毒月,蛇虫鼠蚁出没的时候,就需要彩丝编织的五色龙来震慑,如此壮阔的纸鸢做成五色龙的形状,漂浮在九州池、紫微城的上空,令所有人为之惊奇、赞叹。

李玄都虽然对天上的五色龙纸鸢目露满意之色，然而在此时此刻仍有一些疑惑,问向身边的礼部尚书尚书谢是。

“这条五色龙纸鸢,也是礼部准备的？”

谢是原本带着赞赏的眼光，看着天上的纸鸢，此时闻听圣上这般问,顿时心头一凛，意识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紧张起来,躬身启禀：“礼部的流程中，的确有仙鹤献瑞这一项,并没有五色龙纸鸢这一项。臣这就派人去查问。”

工部营造司专司宫中宴席、节日、典礼所需要用到的物品，此时工部营造司员外闻言，立时警惕起来。

“……此物并非营造司所制。”

既然陛下问起了，所有的臣工都惊动了，一层层地问下去，圣人这个时候也走了出来，看了看天上的纸鸢，笑着安抚众人的情绪。

“西隔城外，就是百姓的民居，如今是五月，百姓们的纸鸢飘入紫微城上空，也在情理之中。叫人查查去也好，只是不必这么如临大敌的。”

姜芙圆只瞧个热闹，仰头看天的时候，心绪却飞到了千里之外。

云家岗岗为什么要自称是她的哥哥呢？虽然云大都护和阿爹打小就玩在一处，最是要好不过，可却从来没有认过所谓的干亲。

不过，他说以后会常常来看她，干哥哥的身份是不是更好通行？

天上的那条五色龙仍在慢悠悠地巡弋着，姜芙圆偶一晃神，竟觉得它像极了梦里的那条恶龙，吓得连忙闪开了视线。

思绪就被打断了，姜芙圆忽然觉得腕子上有点痒，她低下头悄悄掀起了一点衣袖，果然看见一个红色的蚊子包，正正好挨着避暑香珠串。

可见这珠串不过是个摆设，压根防不住蚊虫。

小盏看见了，入殿取了冰来，拿帕子包着按在了她的手上，悄声说道：“……才五月，蚊子就出来咬人了。”

姜芙圆想起岗岗说的话，轻声道：“蚊子喜潮喜水，你看云中就很少见蚊子。”

李玄都站在殿外，眼睛看着九州池上的猎猎旌旗，耳朵却将皇后与侍女之间的对话听了进去。

皇后虽然在云中养了一身的娇纵，在大事上倒还拿得出手。她此时因为天气燥热的缘故，双颊飞了些薄柿色，日光一晒，她脸上的肤色干净清透，额上有一层薄汗，细小的绒毛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怕不喜欢她，李玄都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生的很好看。

他接着姜芙圆的话，说道：“云中的端午节，都怎么过？”

皇帝忽然和自己说话，这让姜芙圆很奇怪，怔愣了一下之后，方才慢慢回想着说话。

“也悬艾草，也有龙舟夺标。不过我最喜欢到河边撒黄米凉糕。”她见圣人也在听，就越发有了分享的动力，“古时候，云中东门外有一条大河，西岸有九个铁牛镇着，好让河水缓而平静，谁知到有一天，九个铁牛被冲走了八个，云中人害怕剩下一个被饿死，就蒸黄米凉糕去喂它……”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冗长，说完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圣人却听得津津有味，也许是心绪很好，她今日一直都笑眯眯的。

“……边塞与中原有太多不一样的习俗，听来倒是新奇有趣。”

李玄都问就问了，没想到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他没想仔细听，却被她娓娓道来的温和声线所吸引，竟然也听完了。

“朕少年时在南境，端午的时候，为人父母的，要为孩子做一只填满了香料的四脚狗辟邪驱瘟。那时候朕刚刚离开紫微城，许是太过思念母后，所以也很想要一只四脚狗……”

他说到这儿，情绪就完全低落了下来，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变化，只听到了思念母亲这几个字，反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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