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捉鼈(下)(2/2)
姜芙圆就接过他的手,捧在手里说,“我给你吹吹——”她说着撅起了嘴,冲着他的手指,云迹星等着她吹出来的风时候,却见这小娘子改换了嘴形,嗷呜一声学了声狼叫,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云迹星失笑,被她作弄自己之后得逞的样子可爱到了,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
李玄都在巷口看着,听着,只觉得整个人如堕冰窟,通身冰凉,腿脚僵硬着迈不出去。
这就是在他面前不笑不说话的皇后,这就是同他据理力争的皇后?李玄都甚至回想到那一回,他为她遮雨,皇后却逃也似地躲开了。
原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喜欢她,此刻看下来,却好像是她没喜欢过自己。
也许是察觉到了巷口有生人,姜芙圆向李玄都这里看过来,待看清了他的长相之后,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想松开云家岗岗的手,怕他被自己连累,然而云迹星却收敛了笑容,将她的手牵的更紧。
姜芙圆擡头看了看云迹星,见他神色自若,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便也舒了一口气,定下心神。
想来过年的时候,陛下就曾经微服出巡,今日再来晋北,也是能想象得到。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玄都已然开了口,唤了一声皇后。
是他没错了。
姜芙圆硬着头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是皇后。您怎么来了?”
李玄都听她否认,心里的痛感又增加了一寸,他冷冷地看着云迹星同她相牵的手,只觉无比刺目。
“云迹星,朕记得你是皇后的义兄,如何今日却同皇后行为亲密,岂不是有违伦常?”
按说他虽没有表明身份,但话语里的自称,已经暴露了他是谁,但很奇怪的是,云迹星却像不认识他一般,眼神里冷洌漠视的意味浓厚。
“阿圆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何来义兄义妹一说?云中与瀚海已经过了三书六礼,我便是即刻将她迎回瀚海,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李玄都头一回被臣子顶撞,且又是往他心尖上扎刀的这个人,他心头的火气向上蹭蹭直冒,拳头也握紧了。
“云迹星,你好大的胆子。”他冷笑,“莫非你也有不臣之心?”
云迹星还不曾开口,阮春已在一旁轻声劝道:“陛下,这等乱臣贼子一时再同他计较,先哄回皇后殿下,才是正事啊!”
李玄都闻言,似乎也认同了,走向前去,在姜芙圆的身前站定。
“皇后,当日事出突然,朕迫于圣人之压,才会一时糊涂。朕今日亲来上门赔罪,迎你回宫,从此以后,疼你爱你,只对你一个人好……”
他恳切的眼神不像玩闹,姜芙圆却被恶心的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向后撤了一步。
“……当初我也有不是之处,一切都过去了,我在云中过的很好,没想过要回去——您还是回吧,或者做别的事去……”
李玄都虽然料想她不会轻易答应,但此时在云迹星眼前被拒绝,还是觉得失了面子。
“你莫不是还在记恨朕?回宫之后,朕任你捶打,如何惩罚,悉听尊便——”
姜芙圆只觉得像吞了一个苍蝇一般,越听越作呕,皱眉道:“您别这么说,我对您一点儿都不记恨。”
李玄都的视线看向云迹星,见他以同样冷峻的眼神看着自己,少不得忌恨交加,怒意更甚。
“你不恨?不恨为何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同这小子又是定情又是定婚?你拿他气朕是不是?”
姜芙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索性也不客套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早在今年除夕夜的时候,我就对岗岗暗生了自己也不懂的情意。后来,若不是将您错认为是救我的恩人,我也不会那么痛快地进宫为后——我对他是刻骨铭心的爱恋,而您对我而言,不过是过路的行人,过眼的云烟罢了。”
李玄都闻言,恼羞成怒,俊秀的面庞上浮起了一层薄怒,“姜芙圆,朕没想到你对朕的恨意如此浓烈,竟能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你到底要朕怎么做,才能好好的?”
“陛下!我对您一点儿恨意都没有!从前没喜欢过,现在更不喜欢,我喜欢岗岗,我要和他白头到老,我要和他生儿育女,还要和他一起去金娑山看月亮。我对您,什么都没有,甚至您再说下去,我都要吐了!”
在自己家门口,小郡主的娇纵本性一触即发,烦躁地跺着脚说着,云t迹星在一旁忽然听到了对自己的表白,只觉得心甜意恰。
李玄都闻言如雷轰定,旋即恼羞成怒,伸手拽住了姜芙圆的手,厉声喝道:“跟朕走!”
还不待姜芙圆挣扎,云迹星已然将她拽回,随后一脚踹上去,将李玄都踹的踉跄几步,捂着胸口神色难以相信。
“反了你!”他厉声喝道,“禁卫军,给朕把他抓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云迹星将姜芙圆交给一旁的侍女,拾阶而下,走到了他的身前。
“你说错了,我瀚海云家永不造反,不过是听命圣人而已。”
他未等李玄都反应过来,朗声下令:“此人冒充九五至尊,罪该万死,给本将拿下!”
随着云迹星的话音落下,一群如狼似虎的鬼方军兵士拥上前去,锁链套上去,将李玄都拿下。
饶他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此时都惊惧万分,破口大骂之后又喊阮春:“阮春,阮春,朕是天子,快把令牌拿出来!”
阮春哦了一声,原本的躬着的身子忽然直了起来,看着李玄都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接着慢慢走到了云迹星的身边,拱手奏报。
“云少主,此人胆敢冒充天子,罪该万死。”他忽然掩袖哭嚎,“陛下在关市遭遇北贼偷袭,身重数箭,已然驾鹤仙去了——小底冒死回来求援,还请少主快些派兵……”
李玄都浑身如堕冰窟,看向阮春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正欲大骂的时候,嘴巴里已然被填入了什么稀臭的物件,旋即便昏了过去,再不知天地日月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