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肋骨(2/2)
祝语橙受他感染,脸上笑容消失,可手还是没有放开。
“你知道吗?”她说,“藤壶呀,是不会问鲸鱼这个问题的。”
石时好似没有听见,“什么?”
也可能是想要再听一次。
祝语橙如他所愿,“会在乎鲸鱼感受的人,不可能是藤壶。”
石时微滞,“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轻如呢喃,手回握住了对方。
白漾看着他们两人,皱眉,小声嘀咕:“小橙被骗了。”
祝社长社团其他人则根本听不懂他们三个在说什么。
这是海洋生物的科普时间吗?
季也才不在意生物,正如他既不喜欢猫,更不喜欢狗。
他只在意——
季也走近,切水果般一“刀”分开两人的手。
“我想抽烟了,祝语橙。”
“那关我什么事?”
“再给我一包百○。”
“……小心糖尿病啊你。”
-
秦语走出门,在外面发现靠墙悄悄吸烟的女明星。
“小心被拍到。”她说。
唐心仪仰起天鹅颈看她,吐出一口烟,“不会,这里很少有人来。”
秦语说:“因为这里,嗯,”她捂了捂鼻子,“离垃圾桶太近。”
唐心仪看着她的动作,笑了,“那你还来?”
秦语笑眯眯地说:“来看你呀。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你不喜欢番外篇的剧本吗?”
唐心仪挑了下眉,“不喜欢?没有,我只是觉得——”
“没有必要,是吗?”
“嗯,没有必要。”
秦语说:“真奇怪,那些弹幕骂的是你,最该生气、愤怒的人也该是你,你为什么毫无反应呢?”
唐心仪说:“我得到了钱、名气,还有下个角色的邀约,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语说:“我认识你下部剧的制作人,他是看中这次《贝壳》男主男二CP粉的流量,他想要拿你当工具人。”
唐心仪说:“我知道。”
秦语直视着她说:“你不在乎吗?”
唐心仪吸一口烟,吐出,“在乎?有什么好在乎的?女人不一直居于这样的位置吗?”
“你是说?”
“多余的位置。”
秦语微微皱眉,不置一词。
唐心仪说:“我呢,对BG故事不感兴趣,但要说到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最早的便是亚当和夏娃。亚当是人类,夏娃是他的一根骨头。亚当、夏娃、另一个亚当,他们三个走到一块,观众们认为亚当们更相配是多么正常的事,因为夏娃她就只是一根肋骨啊!故事最初就没有将女人当人,历史亦长久地没有将女人当人,夏娃是多余的骨头,我们是多余的人,女主角是多余的角色,这些不都是共通的事吗?有什么好奇怪、好愤怒的?”
唐心仪话虽这样说,声音却在颤抖,只有愤怒才会令人这样颤抖。
她抑制住颤抖,说出结语:“所以,我们的观众,他们就只是透过女主看清了女性的本质罢了。”
秦语静了静,说:“是我的错。是我把女主角塑造得太单薄了,让她好像只是一根肋骨。”
唐心仪说:“这不是你的错,是男人们的错。”
秦语说:“你是说?”她心里有了想法。
唐心仪说:“他们过去几千年来把英雄的角色给男人,把多余的角色给女人,这不是他们做的事吗?”
秦语说:“是,他们还狡猾地剥夺了女人写作的权力,直到十九世纪,女人们才较为广泛得开始参与写作。”
唐心仪说:“那么,这仅仅两百年的时间,战胜不了他们数千年来创作的男性形象,又有什么奇怪?”
秦语说:“所以,我们要写出更多的女英雄、女枭雄、女奸雄……各式各样的女人,写到雄变成雌。”
唐心仪说:“我相信,女人总有一天能够掀翻、颠覆男人们写下的女性形象。”
秦语叹声道:“只是,我想,这会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唐心仪把烟摁灭在墙上,“没关系,我会等待,即使夏娃还只是肋骨,我也深爱她远胜亚当。”
-
“好,我知道了。”祝语森挂了电话。
闻夏看他,“小橙打来的?”
祝语森点头,“明天不是周五吗?她说她不回来了,要通宵参加社团活动。”
闻夏讶异,“通宵的社团活动?”
祝语森说:“对,她说他们要做动画,还差最后的配音没有做,要弄一晚上。”
闻夏佩服:“小橙的社团听起来很厉害。”
祝语森笑了,“是啊,他们还要弄主题餐厅呢,她真了不起。”
闻夏注视着祝语森脸上的笑容,他半调笑半认真地说:“阿森,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我和小橙如果发生冲突,你帮谁。”
“她。”
闻夏咬唇,“你好歹犹豫下吧?”
祝语森皱眉,“闻夏,不要拿这种问题开玩笑,我告诉你,任何人和她比,都比不过她。”
闻夏苦笑,“这就是妹控吗?”
祝语森低下头,“不完全是。我,亏欠了她……”
闻夏轻声道:“因为我们的事?”
祝语森低声回:“不,是更严重的事。”
闻夏神情严峻,“那会是什么样的事?”他无法想象。
祝语森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说出去。”
闻夏举手,发誓:“我保证。”
祝语森说:“这是一个我隐瞒了十多年的秘密,我想我即使说了,老爸、小橙他们也不会信。”
闻夏似乎猜到了,“和你们的妈妈有关?”
祝语森点头,“是,和妈妈有关。妈妈她喜欢我多过小橙,不,应该说,她讨厌小橙。”
闻夏说:“不对吧,我见过你们的妈妈,她很温柔啊,对你们很好。”
祝语森说:“那是在外人、在爸爸面前,一旦大家都不在,她就会露出真面目。”
闻夏评价:“说得……像是魔鬼。”
祝语森说:“她就是魔鬼。她对小橙很坏很坏,她欺负她,骂她。但对我又很好很好。”
闻夏蹙眉,“好矛盾的一个人。难道说,她重男轻女?”
祝语森说:“我不知道。我稍稍大点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她去世那天,小橙哭得好厉害、比我都厉害。”
闻夏说:“小橙她很爱她的妈妈。”这是肯定句,祝语橙身边人都知道这件事。
小姑娘常常想起母亲,偷偷翻出照片看,看着看着就掉眼泪。
祝语森认同:“嗯,她爱她,比我要更爱她。可这多奇怪啊,明明妈妈对她那么坏、那么坏。”
闻夏说:“会不会是有误会?我以前看新闻,有个养老院护工帮老人拍背、咳痰,被误以为虐待。”
祝语森思忖了一阵,摇头说:“过去太多年,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场景了。”
闻夏说:“阿森,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她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祝语森说:“是啊,就让这个秘密继续是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