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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椿之局(完)倒v开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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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出嫁在我的预料之中,她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个幸福的家庭,我都能预想到,”沟口昌太郎默然地看向实验室,通过窗玻璃,注视着那一排排冷冰冰的试管架,一如那一具冰冷横陈的尸体,“但她的死亡没有。”

那是他在英国留学是遇见的女孩,他英国导师的女儿,说实话一开始没认出来是个女孩儿,以为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子,因为她自称“马克”,短发俏丽,假小子的腔调和活泼的性格,沟口昌太郎觉得自己这个不算保守日本人,也不由得心动。

不过他知道两人不算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导师的掌上明珠,真名叫玛丽莲,是伯明翰大学临床专业最有天赋的新星,有着无限的潜力和野心,未来要继承她父亲在伦敦最好的私立肿瘤医院。

而他只是一个日本留学生,学成后一定会回国,不可能继续在英国深造,他们即使在最好的年纪和时机,也不会有更好的未来。

理性占据主导的两个成年人选择了在毕业酒会上摊牌,度过了最后那美满的一夜,那位短俏金发的女孩玛丽莲告诉他了一个秘密,她一直被当男孩养大,所以家里人私下都会叫她“马克”,这个称呼她只告诉了他这个除了家人之外的唯一男人。

这一夜过去之后,两人没有任何交际,一位继续在英国发光发热,一位回国进入了白鸠制药,忙于生计。

后来偶尔听闻玛丽莲结婚生子,男方竟然也是个日本人的时候……沟口昌太郎有些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输了,彻底地错过了。

可如果两个人只是这样平淡的结束,好像就不会有任何波澜,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浪漫的一夜匆匆而过,就算记忆再深刻,也不过惊鸿一瞥。

可直到三十岁那年,沟口昌太郎在东京偶遇了玛丽莲,他几乎快认不出这是她了。

那是在一家私人疗养院,这里价格高昂,收治的都是几乎命不久矣的绝症患者,他不敢相信短短五六年,玛丽莲就会变得连他都认不出了。

她已经十分的苍白瘦削了,急性白血病剥夺了她大半生命力,金色的短发如同枯槁的稻草,她快没有力气说话了,她说她来到日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和沟口昌太郎告个别。

“……”听到这个消息,沟口昌太郎差点跪倒在地,他都要以为有什么狗血的情节要发生在他身上了,但即使发生也没有任何关系,玛丽莲研究了肿瘤绝症小半生,却最终要被它夺走生命,为什么……他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早已红透了。

“你是不是懵了?”玛丽莲用尽力气朝他挤了挤眼睛,笑了,“逗你的,没有什么狗血的电视剧情节,我来日本还是因为孩子她爸说想回国再找一找,还有什么办法。”

沟口昌太郎闷闷地说:“你,都有孩子了啊……”

玛丽莲露出了不舍又自豪的微笑:“大的那个三岁了,小的才一岁,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姑娘,我敢肯定她们一定会比我更健康,更幸福的……只是,我看不到了。”

“马克……”沟口昌太郎痛苦地拧着眉,想握住玛丽莲瘦骨嶙峋的手,又止住了。

玛丽莲像是觉得很有趣,笑了:“现在,只有你还叫我马克了,父亲去年也去世了,我丈夫世良就是个死正经,不理解这个称呼从来没这么叫过我,玛丽和艾莲娜还小,只剩下你了。”

沟口昌太郎从没见过玛丽莲的脸上露出这样落寞的神情,可那时的他没有任何办法,甚至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时常探望。

可等来的依旧是玛丽莲不治身亡的消息。

一个月后,白鸠制药因为疫苗取得重大突破的庆功宴上,沟口昌太郎提出了他的妄想——研制出治愈一切疑难重症的药物,当时得到响应的只有枪田崇之和羽田小百合。

两年后,沟口实验室初步成立,在部分肿瘤绝症药物的研究上取得了一定成果,白鸠制药不再忽视沟口昌太郎的建议,单独为他开辟了研究组。

一切似乎都朝着既定的目标发展着,而枪田崇之也和羽田小百合结为伴侣,不久后长子出生,继承了父母志向的枪田佑一宛如神童,年纪轻轻调级跳级毕业,来到了沟口实验室和父亲并肩研究。

“哥哥……”贝尔摩德听着,做出枪田郁美该有的反应,而她的内心早已不算平静。

她听到了太多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了,这或许是艾莲娜上一辈的源头和秘辛。

沟口昌太郎和蔼地点了点头:“佑一很出色,他二十五岁时就能够独立承担一个组的研究,他的天赋我们老一辈都望尘莫及,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们是不是该退场了……”

他回忆的神色忽然僵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渐渐凝固了眉目,气氛逐渐压抑了起来:“但如果没有出现那件事的话……”

贝尔摩德也不由得攥紧了手心:“什么事?”

沟口昌太郎迟疑不决地抿紧了嘴角,凝视贝尔摩德的目光充满了不忍,他紧握着茶杯陷入了沉默,连带着贝尔摩德也紧张了起来。

他是发现了什么?枪田郁美的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沟口昌太郎难以开口?枪田崇之早年的自杀和这个有关吗?

冷汗不知不觉从后背沁出,贝尔摩德没想到这次任务能碰上与HellAngel(宫野艾莲娜)相关的事宜,这令她也紧促了几分,她想知道幕后真相的心不比任何人少。

“你……”许久,沟口昌太郎终于低哑地开口道,“你是佑一的妹妹,你知道佑一他在哪里吗?他还活着吗?”

贝尔摩德谨慎地调动起自己之前查找的消息,回答道:“兄长和嫂子一直都在英国,在我上国中后没多久就离开了,没有再回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回国……父亲在他们离开前不久就自杀了,我几乎是母亲独自带大的,我以为,他们是宁愿不再回这个家。”

但其实她敢肯定,两个早年就和本家断了联系的人,这个消息传回日本不会那么快——枪田佑一和他夫人已经死了,在一个月前,英国伦敦,死在了白皮诺和波本的枪下。

也正是那次异国的任务,归来没多久白皮诺就叛逃了组织,当时贝尔摩德还震惊于白皮诺的突然变脸,此刻一切线索似乎有了关联。

枪田夫妇的死,间接导致了他的叛逃!

惊疑不定下,贝尔摩德表面上却维持着云淡风轻,没有暴露丝毫谎言的掩饰,活脱脱就是副被父亲兄长抛弃多年的孤女形象。

但她又不能太过低落,她是要找出当年真相的角色,所以立即将焦虑扮演得淋漓尽致:“沟口先生!我真的不理解,有什么事会让父亲丢弃年幼的孩子不管,让兄长不顾可怜的母亲逃到了异国他乡再也不回来!”

“逃?”沟口昌太郎似乎听到了个好笑的字眼,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气势渐渐阴郁了起来,“他们不是逃,崇之是过不去心里的坎,而佑一是带着我们所剩无几的希望突围成功……”

“当时研究到了瓶颈期,所有实验组都没法更进一步,崇之带领的那一组甚至有人为了研究用活人试药,最后酿成惨剧……崇之认为他自己难辞其咎,没过多久就……”

“而后一年,佑一他们离开的时候,白鸠制药就倒闭了,”沟口昌太郎像是咬碎了后槽牙一般,呼吸都因为怨怼而急促,“我们的实验室无力支撑,解散了,一切成果化为乌有,有人要空手套去我们的研究,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了靠山。”

“后来,我才知道,白鸠制药不是凭空垮台,而是被人恶意架空,目的就是要无条件收购我们的研究成果,甚至是妄图改变样本直接投放,实验体生死不论,可那样的‘奇迹’,是不容许被恶意染指的!”

那一瞬间,沟口昌太郎站了起来,挺直了腰背,仿佛一位手持圣火的神父,睥睨着世间一切罪恶。

贝尔摩德都不由得被他感召,情不自禁地问道:“什么‘奇迹’?”

“‘深红奇迹’,在被收购前,我们终于研制出了最终成果,”沟口昌太郎擡头望向了天空中的某一处深红,猎户座α闪耀着恒星神秘的红光,“它能治愈一切疑难重症,没有任何副作用,并且能在五分钟内迅速起效。”

贝尔摩德几乎咬破了嘴唇才抑制住内心的震动,即使不是研究组织内药物的科学家她也能明白——

这是“银色子弹”的前身,甚至是超过了其衍生发展的超高效药,没有任何副作用已经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存在了。

而这个“奇迹”就在贝尔摩德眼前,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正想继续询问,就看见沟口昌太郎擡起了手,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支针剂,玻璃管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烁,针尖直指脖颈。

“我等了快三十年,终于等到了有人来找出真相,崇之先走一步了结了自己的罪孽,”沟口昌太郎叹息着闭上了眼,“我也该走了。”

“等……!”贝尔摩德擡手一个茶杯丢了过去,想要阻止他,摸向身后的手|枪和翻身过矮几动作不敢有一丝停顿,她没想到沟口昌太郎抱有死志。

而这个老头也出乎意料的敏捷,躲过了贝尔摩德的出手,从容地将针剂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平静地说道:“小丫头,你放心,这药会让我像一个正常的老人死去,你收走针管就行,没有人会怀疑你,后天就会有人为我收殓,我的岁数也到了,该走了……”

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微弱,靠在榻榻米的垫子上,盘腿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头却缓缓垂下,再也没有了生息。

宛如一位庄严的武士,在椿花落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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