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下的帝丹(7)(2/2)
“没问题,在我和千美惠决定查出与一哥自杀真相的那一天,我们就将之当作了目标,”山之内结月拉过了两张她提前擦拭干净的椅子,方才的苍白的脸色和失态的恍惚都尽数消失,只剩下坚定的神色,“所以在这个得到制式机的冬假,我们就暗中在智慧帝丹内的D社区发布过求问的话题,有人隐晦地表示在‘狐面’里,与一就是个‘声名狼藉的男人’,顺着这个线索,我们总算打开了那个禁忌的大门……”
雪浦晴生顺势点开了这个红白相间的带着诡笑的狐貍面具,里面的网页的确如之前千美惠所说有许多分区的“圈子”,大都用一些英文和简写进行命名,圈子内随便点开一个都是密密麻麻的信息和回复。
山之内结月看着这个熟悉的界面,眼中的痛恨和暗沉纠集,但她没有过多散发情绪的紊乱,而是在头脑风暴中立即将脑海中对“狐面”的大概认知进行了划分,以最迅速简洁的方式开始了介绍。
“要是想了解校园版块,就点击一个叫‘Falleive’的圈子,这里面都是关于帝丹的校园内消息,可靠度我感觉不算高,更带有谣言的成分,因为这应该是由学生经营,所以消息的来源更多是八卦等传言。”
雪浦晴生点开这个“Falleive”,翻译过来就是“跌倒的侦探”,进去之后就会发现是类似于D社区“推理组”的匿名交流区,和“推理组”一样都有每周的推理题可供抢答,但是题目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比如这周的推理题——【Q:在帝丹高中的礼堂讲台上,有一个正对着下方中心的灯泡被拧松了,请问受害者到底是谁?】
下方的回复无一例外都刷屏着一个人的名字——山之内结月。
这原本被雪浦晴生扼杀在摇篮里的礼堂诡异之事,竟然成了一件在“狐面”内众所周知的事件。
他看了眼山之内结月,对方竟也没有惊讶,冷冷地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被公之于众地嘲讽着,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灵魂在地狱的狂欢中被焚烧。
她的声音冷到了极致:“这就是我不让千美惠再进入‘狐面’的原因之一,这蛊惑人心的地狱。”
雪浦晴生顺势翻阅了不少回复,其中有一个带着调侃的语气加了一句:[怎么没人问凶手是谁呢?]
这条回复的评论都在嘲笑:[失败的凶手有什么好找的?]
[未遂也算凶手?什么时候Falleive的凶手门槛这么低了?]
[这不会是‘倒吊人’出的推理题吧,失败的木偶戏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什么时候让个真家伙干掉那个女人吧,趾高气昂的样子真让人想踩死。]
[楼上真不怕死……‘倒吊人’可是Dozen的管理者哦,小心哪天自己突然没了都不到怎么回事……]
“这里头的‘倒吊人’有多强的能力?”雪浦晴生指着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问道,“能够直接操纵人心干预现实?”
山之内结月缓慢地将每条刺目的言论收入眼底,才张开了口:“虽然我不觉得他能够直接操纵人的行为,但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绝对是存在的,‘狐面’有提一条规则,那就是绝对不能将‘狐面’的存在直接泄露出去,他们有很多手段禁止,也有数不胜数的渠道获取想象不到的情报的消息,这些消息孰真孰假除了当事人没人能够知道,所以谣言也可以在这个绝对匿名的地方肆意传播。”
在匿名言论的争论不休中,雪浦晴生发现了几个关键点,“狐面”内部是有人知道外界会发生某些异常,而且直接就是与所谓的“倒吊人”脱不了干系。
更可怕的是里面不只有学生的匿名言论,还有更多板块是作为学生看不懂却带着极强诱导性的信息。
比如某个明星,其实早就已经结婚三次了,还表露出自己是单身的状态,而曝光这条信息的是这位明星的某个亲友。
又比如某个地区声誉极佳的一位官员,看面相是如此的和蔼可亲,但年轻的时候其实是某个黑|道组织的老大,手里不知道压着多少人命。
至于这些讳莫如深的情报,因为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无论真假,都只存留在“狐面”这个论坛之中,而没有泄露的重要原因,就是“狐面”变态而恐怖的一种机制。
禁止截屏录像复制已经是最基础的功能了,除此之外,只要在外界出现了关于“狐面”的任何信息,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自行消失,仿佛有一条潜藏在网络世界里的蠕虫,正悄然地将这泄露出去的黑暗秘密偷偷吞噬。
雪浦晴生现在才知道山之内结月她们选择直接在新生代表发言上暴露“狐面”的决定有多么的疯狂。
他避开山之内结月看了眼制式机上对两个女孩的定位红点,千美惠在教师办公室,加之她的制式机已经被公安收走拿去研究了,“狐面”要定位她本身应该不容易,所以她安全的概率很大,而自己身边的红点就是山之内结月。
真正接触到“狐面”这个堪比情报暗网的系统后,雪浦晴生更能感受到它的运作思路,和它最忌惮的存在——
不是公安表面的封锁,而是几乎毫无顾忌地敢于赌上性命去暴露的“自杀式袭击”,而敢于去这么做的潜在者就在自己的身边。
雪浦晴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凝视着眼底泛着血丝的山之内结月:“千美惠应该觉得你们只是在做一次实验,就是让这个网络系统暴露在公众的眼光之中,让它像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一般灰飞烟灭。”
所以山之内结月才会在新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像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般,将“狐面”的名称公之于众。
雪浦晴生渐渐感觉到了山之内结月的决绝,他不由得皱起眉注视着对方的与年龄不相符的疯狂:“这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得多,而你却是很清楚的,山之内同学。”
仿佛被看出了不要命的决心,山之内结月没有立即回答他,正值青春的少女绝不会这样孤注一掷地处事,当她表现出要替千美惠复仇时,雪浦晴生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没能得到对方的开口,只收到了她一个逃避的目光,也就在这时,她才像一个正常的会对未知感觉到畏惧的高中女生。
没有等山之内结月再想出借口填塞自己,雪浦晴生敏锐地听见了某些动静,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将杂物间的门锁上了,随后走到了她的身后,翻了翻杂物间里存放的一些破损的扫把和桌腿。
“既然‘狐面’的功能能够让一切私自泄露它存在的信息神秘消失,”雪浦晴生挑出了一根比较趁手的扫把棍,掂了掂重量和手感,头也不擡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它可以直接让传出消息对其产生威胁的人……也消失呢?”
山之内结月此时才突然从方才的缄默中出声道:“它不会做的很明显,只要随时提防就可以,这些天我都在警惕,只有昨天发生了意外,我知道千美惠转告你的是我不小心分了心,但我可以告诉你实话,的确是有人推了我一下,但到底是谁我没看见,走廊上也没有监控……不过现在一定是安全的,‘狐面’不会疯狂到直接让人闯进来杀了我们吧?”
雪浦晴生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才感觉到山之内结月是个真正的高中生而不是自己这种返老还童的老家伙,虽然曝光的行为很疯狂,但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做好准备吧,”他擡头直接看向门口的方向,“建议你也可以找个防身的家伙。”
山之内结月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心里突然一悸:“什么意思?”
“砰——!”
只听杂物间的门发出了一声被重物狠狠砸击的声音,山之内结月不由得捂着耳朵惊恐地回头——
只见杂物间门上的小窗透出一个人影,这是个陌生的高大的男生,他正面带诡异的微笑,静静注视着房间内的两人。
“他……疯了吗?这人就是‘狐面’派来的?!怎么会这么快?!”山之内结月总算慌了神,连忙看向雪浦晴生,却瞧见他已经抄起了一根扫把棍,撑在双臂之下单手扶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外的身影,似乎早有预料。
门外诡异的男生笑容更加灿烂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山之内结月这才看见了方才砸击门的元凶——是他手里拿着的棒球铁棍。
而这男生的另一只手上却拿着制式机,正支在耳朵边,仿佛在接打电话,从他的口型和神态来看,他似乎通话得很高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恐怖行为。
这棒球棍应该十分沉重,他再次挥起的时候,整个人上半身都在往后仰,手臂因拼尽了全力而显得扭曲,面部表情却是轻松而愉悦的,这强烈的反差,在铁门吱呀变形的惨叫声中,再一次狠狠地砸向了杂物间的门。
铁门已经出现了两个明显的凹陷,可能再来那么一两下,这个铁门就会被直接砸变形,只需一脚就可以踹开。
而在山之内结月慌忙去寻找棍子锁门时,雪浦晴生闭着眼,仿佛像一只休憩的狮子,他静静地听着这恐怖的砸门动静,擡起手拉住了她颤颤巍巍想去堵门的身影。
“放心,我锁住了,他还得要一小会儿才能砸开,”雪浦晴生看了一眼山之内结月已经面无人色的苍白脸庞,沉稳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将女孩飙升的心跳渐渐拉了回来。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不要命地去帮千美惠复仇吗?不要说你只是看不惯‘狐面’的所作所为,我不信。”
山之内结月的失算让本来决定破釜沉舟的她一时间方寸大乱,她低估了“狐面”的恐怖之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能够这样平静,可他的平静却像一针强心剂,让山之内结月的呼吸平复了下来。
呼吸间,她终于红着眼眶略带哽咽地说道:“因为我……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只想在我死之前,能够让千美惠摆脱这痛苦……”
山之内结月的心防像泥沙筑成的堡垒被洪水轰然冲垮,她崩溃的泪水狠狠打在了她的疯狂背后的软垫上,这是为千美惠独一人留存的柔软之地。
“好,我明白了。”雪浦晴生了然地点了点头,脚下一踢,将立起的扫把棍踢得转了一圈,从左手甩到了右手,稳稳地握住了,直指向这扇扭曲变形的铁门。
下一刻,铁门被轰然踹开,一阵烟尘拂起,门外凶神恶煞的男生提起铁棍缓步走近,他脸上阳光明媚的笑容依旧不减,嘴里还在对电话那一头的某人说道:“好啊,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发,有一家新开的烤肉店哥哥一定特别喜欢!”
而他的另一只手却高高举起了棒球铁棍,毫不留情地向山之内结月砸来,来不及躲避的女孩,只能绝望地闭上眼,蹲下身——
“咚!”
“嚓!”
一声清脆的骨肉碰撞的声音合着木棍被敲成粉碎的动静同时响起,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山之内结月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太宰君!”
只见雪浦晴生用已经断掉的扫把棍戳开了男生左手的制式机,另一只手死死地钳住了男生挥棒球棒的右手,制式机飞了出去,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了。
“嘀嗒……嘀嗒……”
这一阵不太妙的水声令千美惠惊恐地低下头,就看见雪浦晴生的脚下淌下了一滴又一滴,鲜红的热血。
制式机脱手的男生似乎僵住了,如同一具木偶般被定住了身体,而他的手里的棒球棒还是砸到了雪浦晴生的脑袋,额角顿时鲜血如注。
雪浦晴生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扫了眼男生微微放大的瞳孔,确认没有大碍后,松开手低下身,捡起了掉在角落的制式机。
制式机的屏幕已经被摔碎了,屏幕上蜘蛛网般的裂痕下,一串神秘的通讯数字熟悉又可恶地爬了上来。
“0246,”雪浦晴生用力地按了个免提,冷漠如冰的声音在凝固的杂物间中回荡,“别让我抓住你,‘倒吊人’。”
制式机内传出了扭曲而刺耳的嗤笑声:“我等着你,Mr.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