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单薄的终章（4）（2/2）
而看着柯南熟睡后，雪浦收起了那一丝柔和，冷冷地看向了坐在前方的N。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N显然打算做那个渔翁，而这最终的利益毋庸置疑就是将“书”收入囊中，顺便借由黑衣组织庞大的根基构成他理想中的新研究所。
这图谋昭然若揭，那么现在他带着自己和柯南前往的地方，必定会是能够将朗姆和乌丸莲耶一网打尽之地。
一切就寄希望于柯南的定位器以及那些被他丢弃在应急通道的东西了。
——
在雪浦他们离开了半小时后，这条地下通道被公安封锁了。
安室透看着应急出口的角落一堆被损坏后丢弃的电子产品，柯南的两部手机，以及他的滑板，不禁皱紧了眉头。
毛利兰眼睛微红地将短信调给他看：“柯南离开前还有新一发给我的短信，但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有新一的消息而柯南不发，一般半小时内都会回来，可是这次柯南却没有……”
安室透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他接到柯南的消息说要来找他时，他本在固定位置准备等待，本来就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直到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见柯南的身影。
本是急匆匆要来找他的柯南不可能会耽误这么久，安室透暗叫不妙，叫人调取的监控，就发现柯南是进入地下通道后消失的。
手机和撞碎了一角的滑板正好说明的这一点……柯南被人绑架了，并且是在来不及将任何消息传出来的情况下。
“毛利小姐，请问你还有能够定位到柯南东西吗？”安室透总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绑架有猫腻。
果然，不远处几个心急如焚的小孩子跑了过来，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们。
“我们刚刚问了阿笠博士！柯南的侦探徽章还有信号！移动得非常快！”光彦激动地拿着他们的专属徽章晃了晃。
“那我们可以联系柯南吗？”步美紧张地抓着徽章，想呼叫柯南。
安室透阻止了她：“先别急，小朋友，我们不知道柯南现在的情况，要是发出了声音柯南的徽章可能就会被坏人收走了。”
安抚好了小孩们，安室透眉头紧蹙地检查这些物品，如果说柯南被蓄意绑架，那么绑匪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将一切可定位的物品摘除，漏掉了小小徽章情有可原，但是现场干净得离谱，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硝烟痕迹也并无。
柯南不是那种会随意束手就擒的人，还有一种可能……绑架柯南的人他认识，所以才会在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被拿下。
安室透挂在耳边的耳机忽地一响：“喂，这边跟踪白皮诺的失败了，他失踪了。”
赤井秀一的声音一传来，安室透忽然就明了了，他立即下令给风见裕也让他去定位柯南的方位，一边捂着耳机给赤井秀一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听哪个？”
赤井秀一嗤笑了一声：“跟我还玩这套……坏消息。”
“柯南被人绑架了，绑架他的大概率是白皮诺，”安室透在被损毁的电子产品和滑板中摸索，手指突然一顿，“好消息是，白皮诺应该没有被彻底洗脑，他有计划地带走了柯南可能是为了将计就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显然和柯南达成了某种合作。”
“……”赤井秀一沉默了半晌，呼吸都沉了下来，“你确定？”
安室透将从滑板的底座下摸到的东西拆了下来：“我，确定。”
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打开——是一张被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张，卡在了滑板的转向柱中间，展开只有巴掌大小，空无一字。
但这张纸的质感，安室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和他从雪浦晴生的尸体上拿走的那本黑皮书一模一样。
安室透脑子一边高速运转一边有些发懵，他知道这一切有雪浦他们俩兄弟不要命的计划，但是他也没法去想象这俩人对自己近乎默契到令人发指的……信任。
“就不怕我认错吗……这两兄弟……”安室透啧了一声，给赤井秀一发送了柯南徽章此时的定位，“准备出发吧，计划可能要提前了，雪浦那家伙就是神出鬼没。”
不知为何，安室透既担心又有一种畅快感，雪浦他们从曾经偷偷摸摸给自己暗示，装模作样跟自己合作的样子，到现在能够闭着眼睛将最重要的信号藏在只有他才会明白的地方。
真是……无话可说了。
安室透苦笑着摇了摇头，振作起浑身的精神气披上了外套，行走在黑色与白色的交界线，继续去履行最后的承诺。
——
在一片漆黑中，柯南猛地睁开了眼。
□□残留的眩晕感还让他手脚发软，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闭着眼感受四周的情况。
通风口沉闷的运转声，阵阵消毒水和化工产品的刺鼻气味，以及无时无刻不在输送的冷气，沉闷的感受让他立即确定了这里是某处地下室，并且应该是一间医疗化工实验室。
偷偷睁开一条缝隙，眼前一张放大发白的人脸忽地闯入视野，吓得他浑身一僵，用极强的意志力才忍住了没有叫出声。
咚咚咚……心脏剧烈的跳动中，柯南心惊地睁开了眼，而眼前的一切让他顿时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四周遍布装满福尔马林的巨型容器，无数惨白的躯体就这么漂浮在其中，而这些躯体不是单纯作为大体老师研究，每具躯体都有许多做过实验的缝合线，缺胳膊少腿应有尽有，并且有相当一部分应该是中毒身亡，躯体残留着大量颜色各异的痕迹。
这是一间处理实验体的房间。
哪怕已经见识过相当多的凶案现场的柯南，此时也觉得背脊生寒，狠狠地吞咽了一下唾沫，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
他确信自己应该是被带到了黑衣组织的核心基地了，而这么多年黑衣组织以人体实验的暴行一直都埋藏在他的心底，直到今天他才亲眼见识到了这其中的残忍和恐怖。
压抑住内心强烈的情绪，柯南深吸一口气，摸了摸侦探徽章的位置，还在，定位应该正在发挥作用，而雪浦也不知道在哪里，柯南不轻举妄动……是不可能的，他开始查看四周情况，准备寻找出口。
按照体感，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他之所以会昏睡这么久应该是雪浦保险起见将他真正迷晕了，他们原本计划是在公安和FBI包围后再行动，但是现在雪浦不知所踪，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萦绕在柯南心头。
可能是觉得他小孩不需要太在意，柯南除了手脚被简单绑缚了一下就没有别的束缚了，房间内只有他一个活人，门外或许有看管，柯南小心翼翼地用发卡磨掉了手脚的绳子，正准备摸出门时，一个独立的玻璃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整个房间唯一平放的玻璃箱，因为四周都是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唯独那平放的玻璃箱应该的冰冻的，里面苍白的人体被藏在冰霜下，远远地看不太清。
一股魔鬼般的吸引力驱使着柯南紧着着那个玻璃箱，他不由得缓缓靠近，手在满是霜花的玻璃上擦了擦，他急切地想看清里面的人是谁！
霜花拂去，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雪浦……雪浦先生？！”柯南惊得往后一退，正正撞在了一个冰凉的身体上。
“是我，怎么了？”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头顶传来。
柯南仿佛置身恐怖片现场，他脖颈僵硬地如同生了锈，缓慢地转头看向身后。
和雪浦一模一样的白皮诺平静地垂眸看向他，明明是被异化后少年人的冷漠脸庞，眼神却是如雪浦晴生一般温和而沧桑。
“现在，你猜到我是谁了么，柯南？”雪浦扶着冰棺看向他，一生一死两张脸清晰地撞在眼前，柯南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雪浦先生，也是朝露先生……你们，”柯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眼前的一切都在击碎他的科学常识，“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这不可能！”
要修正一个人的三观相当困难，更别提是整个柯学世界支柱的柯南，雪浦没有放弃，他平静地叙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曾经我们的确是两个人十一年前的时候我们还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人性的贪婪和罪恶，我们成了实验体，成了一个物品的载体，从那时起我就分不清我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幸好现在我分清楚了，我们雪浦晴生，雪浦朝露，是真正存在的两兄弟，只可惜，晴生的身体死亡了，朝露的灵魂无处安放，我们只能回到唯一的归宿，就像曾经在母亲的身体里一般。”
柯南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但致命的熟悉感又让他清楚，这就是雪浦，是曾经一起在白川乡破案的神秘入殓师，是在米花町开葬仪社的雪浦先生，是古怪的转校生太宰朝露，也是被困于黑衣组织中白皮诺。
“吓到你了？抱歉，柯南君，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们像是怪人，”雪浦蹲下身和他平视，笑起来还是有种非人的温暖，却又多了一丝人情味，“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我们的计划继续进行，也可以反悔，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从此再无瓜葛，只是在你决定前，我想问你……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这像是陷入了哲学的沉思，但柯南没有犹豫：“喜欢，这是当然的，如果你问我喜欢的原因，那真的太多了，这个世界有我喜欢的人，也有喜欢我的人，有我感兴趣的事，有我还没去过的地方，哪怕今后世界各地我都踏遍，也还有新鲜的事物等待着我，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一刻，雪浦仿佛看到了永远活力四射的高中生，他也确信哪怕柯南，或者说新一，今后随着年纪增长，变得成熟或老练，也依旧会热爱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就是世界支柱的力量啊……”雪浦用极轻地声音感叹了一下，没有让柯南听清，他便捧着脸继续提问，“那如果说，有人从出生起就被定义为工具，不允许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哪怕是跟随自己的想法做事，到头来却发现一切早已注定，自己不过是在已经被规划好的路线上行进，你会怎么做呢？”
柯南没理会这个莫名的问题，而是歪了歪头：“雪浦先生，你就是这个工具吗？或者说你们？”
雪浦摊手：“算是吧。”他想，要是热血男主此时肯定会拍他的脑袋让他别乱想，只管向前冲，要是温柔的人则会安慰他前路总会有出口，要是冷静的人则会开始分析未来的种种情况。
柯南会怎么样做呢？这是他作为“书”也无法预测的事。
只见柯南挠了挠头，思考片刻后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要是我来回答这个问题，肯定会被笑话的，因为我想到了很小的时候，兰的父母闹离婚，她哭着来找我，说自己就像是父母婚姻的‘工具’，如果不能黏合好这个家庭就好像一无是处，哪怕做了许多努力也觉得徒劳，我当时就觉得离谱，这是什么歪理，活生生的人怎么能是工具呢！”
柯南有些义愤填膺，但又觉得在自己的立场下说出口是很失礼的行为，于是换了个表达方式：“哪怕在复杂的社会关系看来，很多情况下人类个体会被当作某种环节的步骤，人类整体才是前进的保障，如果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就会被替换，一个机器上的螺丝脱落就会有新的螺丝代替，一个生病的社员请假就会有人顶班，这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如果真的划上了等号，那么一切就会变形了，没有人不是工具了，就像某些小报纸上专门针对侦探的黑色笑话，一个侦探如果为了自己的名气去查案，那么那些受害者的鲜血和加害者的罪状就是侦探光鲜亮丽的勋章。”
这样讽刺的黑色笑话从柯南稚嫩的口中吐出，哪怕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和心理素质，雪浦也觉得钦佩，他看着柯南的双眼清澈如初，似乎从未改变：“哪怕现在有个所谓的神明大人从天而降，指着我说你是我们这个世界的重要‘工具’，你必须要做什么什么事，不然世界就会毁灭，我也只会笑笑说我有我自己的计划，你的说法我勉强参考参考吧，可行的话我就试试。”
“如果这个世界把我当作工具，那么我也得有自己的头脑，制定自己的计划，自己去施行，这样谁都不会只是工具，你觉得呢？”
柯南拍了拍雪浦的肩膀，他的手明明很小却十分有力量。
雪浦怔了怔，他又一次笑了，这笑和曾经每一次露出的笑意都不一样，柯南还没看清，雪浦就俯身抱住了他，一个郑重的拥抱，不让他看见自己闪着清澈亮光的眼睛和藏不住的泪水：“谢谢你，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