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单薄的终章（完）（2/2）
警用快艇根本承载不来这么多人，紧急调配船只过来救援也需要时间，现在一切都只能押在能够解决起爆装置上了。
柯南看着中控室满屏幕的乱码和画面，不由得嘴角抽搐：“这可不是一般的拆弹啊……这系统加密太复杂了。”
安室透头疼地挂断了步话机：“排水系统的工程师早就不见了！他受命设计这个装置就摆明了不会有好结果，要么早跑了，要么已经被乌丸莲耶那家伙给灭口了！”
雪浦透过窗口看向外界，不久前还残阳漫天的天空，此时已经不知不觉被黑云占领，远处的近海上甚至已经出现了一片风暴凝聚的阴影，雨点从豆大一颗颗往下砸，变成了利箭般往下射，在海滩上紧急撤离的人们都不要命地跑了起来，但一艘船很快就装满了，有人甚至打算在风浪如此巨大的天气下徒手游出去。
安室透的步话机都快说地发烫了，手机上不久前支援和问责的信息狂轰乱炸，此刻都熄灭了，风暴切断了此处的所有信号。
方才安室透一瞬间都开始怀念曾经当卧底的日子了，至少不会被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导问话，可现在没有了信号，连寻求专家帮助的机会也没有了。
柯南强迫自己不去看手机，一刻钟前不断被信息震动的手机现在一片死寂。他知道那里面都是小兰他们的关切，他们应该也收到了台风预警，知晓了这边的天气不好，担心柯南会不会遇到风浪和危险。
可他不能回复，也不敢回复。就像在岛上只会疏散却没有一个离开的公安和警察，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哪怕步话机里告诉他们，倒计时正在渐渐减少，不过多时就剩下二十分钟了。
“不行……完全被锁住了，既不能打开也不能排水，”柯南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控制排水系统的密码行不通，“现在，除非去看看排水系统爆炸前这里就会被淹没！”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雪浦已经不知从哪里拖来了一套潜水装备，在安室透询问前就解释道：“根据琴酒的记忆找到的，他藏在了一个储藏室，装备齐全。”
安室透立即一边检查一边道：“那我来……”
“你不能去，”雪浦直接打断了他，自顾自地穿了起来，“公安还需要你来指挥，柯南太小了穿不上，我的潜水证书还在生效期内，虽然的确有些日子没潜水了，应该不会太生疏。”
雪浦轻描淡写地将两人的嘴堵上了，向两人投了个让人安心的眼神：“我就下去游一圈看一看，耳机我会戴上的，还需要你们来指挥我呢。”
有的人或许哪怕相处十年也并不了解彼此，但有的人哪怕只是瞥一眼，也能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依依惜别的煽情，柯南和安室透一咬牙也只能同意了，安室透让风见裕也跟着雪浦在岸上接应他，两个本该熟悉的接头人现在终于再次碰面，却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他们来到了地下室的下方，此处已经倒灌了许多海水，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淹没地下室向上蔓延了。
雪浦没有在意这幽深漆黑的水域，只是在戴上潜水镜的前一刻，风见裕也帮他装好水肺时，迟疑地出声：“白皮诺……”
“叫我雪浦吧，风见先生，”雪浦笑了笑，回头朝他做了个挥手的手势，“哪怕爆炸也不能松开这绳子哦。”他指的是帮在他腰间的救援绳。
风见裕也用力地点了点头，绳子发出嗖的声音，雪浦如同一条入水的剑鱼一头扎入水中。
雪浦方才已经记住了排水系统下方的构造了，所以哪怕只有头顶微弱的灯光他也飞快地钻进钻出，仅仅五分钟就到了指定位置。
水下的时间相当漫长，但雪浦能一心两用地读秒，所以他知道外界度过了多少时间，没有一丝犹豫，他找到了手动关闭阀门的地方。
耳机里的滋滋声传来柯南精准的指示：“雪浦先生！那里有四个阀门！分别在斜角四个方位……滋滋……按顺序从左上到右下交叉关闭……滋滋……”
雪浦摸到阀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能够启动这个东西的力度不对，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部卡主了。
雪浦没法说话，他一边逆着水流尽力向闸门外游去，一边在耳麦处敲击，向柯南传递消息。
“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等等……”柯南忽然灵机一动，“会不会就是□□？！雪浦先生，中控显示阀门最开始是左上出现了问题，说不定就在那里！”
在柯南的声音还没落下时，一阵强劲的水流从闸门处涌来，外面的风暴更激烈了，这水流像成吨的半干水泥狠狠砸在了雪浦身上，他只能抓住闸门的把手，在手腕扭曲了将近180°时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向左下游去。
只见一片幽黑的海水中，一点频闪的红光被这水流冲击露出了马脚，雪浦没有迟疑，一把抓住了□□的倒计时装置，时间还剩十分钟！
水下拆弹的可能性在雪浦这里从零上升了不小的几率，但看到了这个被包裹在防水盒中的□□时，他也不禁心头发寒。
因为在那倒计时器的后面，如同蟒蛇般粗细的线缆分散在闸门上方的缝隙中，这些线缆连接了不知道多少□□，以现在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拆开。
也对，那可是可以炸沉大半个岛的量……
雪浦心里也预计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他总还是要来试试的，不过还好不是最坏的现状了，因为……
心里的另一个读秒的声音微微一顿，告诉他还剩七分钟了。
雪浦没有再看这个□□一眼，转身扯了扯绳索，风见裕也拉着他往回游，耳机中柯南急切询问的声音在他出水的那一刻，才得到了气喘吁吁的回音：“很抱歉，拆不了，柯南。”
耳机那头死寂了片刻，就在安室透言语苍白地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时，雪浦却没有停顿，他一边脱下潜水服，一边穿好衣服向地下室停尸间跑去：“但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安室透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
雪浦奔向了已经进水的地下室停尸间，目标是他最熟悉的那副冰棺。
他轻轻抹去了雪浦晴生尸体上的冰霜，让身后跟来的风见裕也帮个忙，同时对耳机那一头的安室透说：“那本交给你的黑皮书，你带了吧。”
这语气是陈述句，他知道那一直在安室透身上，他感应到了。
雪浦在风见裕也难以理解的目光中让他帮忙将雪浦晴生的遗体装入防水裹尸袋中，一边在齐腰的积水里趟水，一边向安室透开着玩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并不完整，还缺了一半，现在，可以集齐一整本了。”
安室透心如乱麻：“别开玩笑了……肯定还有办法，另一半缺就缺了！”
他不想雪浦用什么不可挽回的手段把这本“书”补全。
柯南也好像发现了什么，紧张得声音发紧：“雪浦先生！其实现在风暴极端天气，炸|药可能不会顺利被引爆！上天都可能在否认这个结局！”
雪浦轻叹了口气，他推开了中控室的门，迎上了柯南和安室透发红的眼睛，无奈摇了摇头：“我口才不好，说不多你们俩。”
“那你就别说！”安室透气急，但还是连忙帮他接过了裹尸袋，雪浦打开对上自己最熟悉的脸庞，怀念的眼神一闪而过，转瞬间他收起了多余的情感，郑重地拉住了安室透的手腕。
“我现在是严肃请求你们，哪怕天气哪怕倒计时模糊不清，但谁都不敢赌，无论是你们，还是外面所有在和命运斗争的人们，我都不想因为这场爆炸草草收场。”
倒计时还剩五分钟，雪浦看得到，那些逃命的研究员哭天抢地，那些在风雨中不停指挥疏散的公安们竭尽全力抵御心里的恐惧，柯南电话的另一头还有许多亲朋好友在焦急等待着他脱险的消息。
那一刻，安室透像是读懂了他的决心，垂下了头一拳狠狠砸在了裹尸袋旁的地面，雪浦晴生冰冷的脸庞边。
柯南红了眼眶，他们都没有将心里对雪浦所说的方法表露出口，因为这一定是一个有去无回的选择。
雪浦拍了拍柯南颤抖的肩膀，在安室透身旁站起身，缓缓退到了中控室门口，将这个方法亲口道来：“我相信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毕竟这么聪明……是的，我们其实是一本‘书’，一个可以通过书写合理的事件而改变现实的异能物，因为各种原因从人类被改造成了人形异能物，异能力暂时被封印，但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开，那就是回归原始的模样。”
雪浦眼神平和地看向被安室透取出的黑皮书，带着笑意介绍道：“实在不好意思，波本，让你一直保管着朝露，现在才有机会告诉你，不过更对不起你了，接下来还需要你使用我们了……”
安室透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擡了起来，血红的眼睛夹杂着浓浓的不甘和痛苦：“我不会写的，永远不会！”
雪浦怔了怔，只能将目光投向柯南，在男孩异于常人的成熟和不舍的眼神中，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果可以，尽量写得抒情一点也不错，就像上世纪的某些优柔的文豪。”
“再见。”
柯南觉得，这一刻的雪浦先生最像人类……不，他就是人类，这是一对人类兄弟对他最后的请求。
还剩四分钟，雪浦转身走出了中控室，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体面，而不至于让柯南和安室透留下心理阴影。
在关门的刹那，柯南忽然叫住了他：“雪浦先生！”
雪浦回头。
“你们不再是工具了！！！”柯南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喊道。
雪浦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甚至有些骄傲：“是啊，我们自由了，你们也是啊。”
一切故事线都将在今天走向终结，投射给读者一个圆满的结局，不再受外界的任何牵绊，然后故事里的人物们过上了各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们也是，对吧？
嗯。
安室透一直用通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黑皮书，只听隔壁传来一声沉闷但干脆的枪响，黑皮书霍然散发出了微微的荧光，就像雪浦的绷带一般。
这一刻，安室透感觉到了一股柔和的光芒顺着黑皮书缓缓流淌，那温度就像血液和脉搏的鼓动，像曾经无数勾肩搭背时从肩膀后颈传递到心脏的力量。
零！……ZERO！……
正是这股力量，支撑着他从五瓣樱花到禹禹独行，他不想流泪，但泪水泉涌般倾泻而出，一滴滴地砸在书皮上，留下深色的漩涡。
最后四分钟，柯南默默接过安室透手中的书，翻开空白的第一页，他沉默了片刻，翻到了第二页，郑重地写下了一段天衣无缝的故事情节。
【……暴雨冲刷着无名的孤岛，在人心惶惶的绝望之际，天神似乎也不满意这草率收场的匆忙结局，而似乎是天意，那个决定爆炸的装置被一阵波涛冲击，撞在了阀门外的礁石上，损毁了大半，倒计时险而又险地停在了最后一分钟，陡然熄灭了，暴风雨也在此刻凝噎，抽泣似的细雨仿佛在为一对友人的离去而啜泣……】
模仿着上世纪的文豪，柯南将最后一笔重重地划下，耳畔的枪响还在回荡，却没人动弹，时间就这么爬行过了那个危险窒息的时刻，安室透的步话机传来劫后余生的欢呼。
沉默凝固在中控室，排水系统的阀门也自动恢复了，倒灌的积水纷纷退去，湿漉漉的痕迹泥泞在两人的内心。
安室透最终起身，他尽量轻柔地合上雪浦晴生的裹尸袋，不知是不是遗体上的冰霜融化，雪浦晴生苍白的眼角淌下了一道水痕，就像眼泪般。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风暴停歇，信号重新恢复了，赤井秀一的声音传来：“刚才一直联系不上，现在特效药已经送到了，雪浦他……”
安室透俯身拭去雪浦眉心的血渍，雪浦留下了和雪浦晴生一模一样的创口。
“不用了，已经不需要了。”安室透低哑地呢喃了一句，将两具遗体并排放在了一起，眉头一皱，“可恶……这俩家伙怎么能这么安详，像睡着了一样。”
要是真的只是睡着了就好了。
赤井秀一似乎明白了什么，静默了许久，像是叼了一支烟：“是吗……雪浦家的墓地在伦敦，他们父母只有衣冠冢。”
安室透自嘲般嗤笑了一声：“说不定他们已经写好了遗嘱，像捉迷藏一样等着我们去找呢……”
柯南久久凝望着手里的黑皮书，上面古老而新鲜的气息带来阵阵亲密的熟悉感，没有了书写时那股可以扭转意识的力量，此时就像雪浦先生坐在自家乱糟糟的葬仪社喝茶一样，静谧而温暖。
雪浦先生他们自由了，我们也一样，对吧？
天幕渐渐亮起几颗从浓云中挤出的星子，故事还很漫长，如今才正式开始，在我们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本“书”，一对永远相依双子，将继续他们新的旅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