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1/2)
嘲弄
早春空气迷蒙又寒怆。
姜洵感冒加重,回家路上买了一袋药,想起今天周日夏小琦要回家吃饭,顺便又买了几包薯片果冻,带回小区。
一开门,苏禾窝在沙发刷手机,见着她就开始吐槽:“妈的,老娘再也不当跟组化妆师了,演员了不起啊?不就是个三线,上班拿人当狗使唤,下班还要挨她粉丝的骂,什么人间温婉小白花,全是人设,假得要死!”
姜洵烧一壶热水吃药,搀点冷水兑成温的,给苏禾也倒了一杯。
递过去:“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苏禾一口气灌完,杯子往茶几一扣:“转行!”
姜洵了解她:“转行当老师吗?”
“对啊!我都后悔没听我妈的话,当个美术老师多爽,一星期才四五节课,还有寒暑假,划算死了。”
姜洵想了想:“也是。”
苏禾瘫在沙发上,看她掰一捧胶囊往嘴里送。
问:“你呢?真要离职啊?”
姜洵送水吞药,没多解释:“嗯。”
苏禾不解:“不对啊,最近国风文创那么吃香,产品设计挣得挺多的吧,你又是设计组组长,小半个管理岗诶,干嘛想不开要离职啊?”
姜洵坐下来慢慢喝水,空泛道:“可能就是想不开吧。”
苏禾琢磨会儿,眼睛一瞪:“是不是老板欺负你?”
静了一秒。
——“寻寻姐!教我函数解析式!”
房间传来夏小琦的呼救,姜洵回过神放下水杯。
“来啦。”
高一的数学题,要考的知识点不多,就是式子有点复杂。
“唔......用待定系数法吧,来,笔给我。”
姜洵翻开草稿本演示。
“看,你就这样...最后列个方程式,求得a和b的值分别是2和4.t..答案我不写,你自己解一遍试试。”
夏小琦眨眨眼,茫然又领悟地接过中性笔:“原来是这样,我试试。”
苏禾倚在房间门口啃薯片,连连称奇:“乖乖,你这什么记性啊,待定系数法你都还记得?”
姜洵浅笑:“只能说没忘吧。”
苏禾啧了声,摇头感慨:“惊悚,太惊悚了。从高中到现在七年了吧,你的海马体是什么做的?”
闻言,姜洵一阵恍惚。
原来已经七年了。
说来也荒唐,心境像个莫比乌斯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十六岁的她自卑敏感,总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多一点关心,不配喜欢那么好的人,不配与他共度余生。
再后来,周屿程对她说擡起头,往前走。
她从他身上学得一点无畏,上台跳了那支舞,得到从未体验过的赞美与掌声。
但最后,那点勇气被生活蚕食殆尽,阴霾罩下来,让人辨不清方向。
可是她也想过往前。
哪怕一步。
-
新的一周,她九点左右到达写字楼,在电梯里遇到人事部的李经理。
一位三十出头的姐姐,为人温柔得体,碰了面第一时间跟她解释:“抱歉啊小洵,我尽力了,但是离职申请要刘总点头,他不同意我没法给你开离职证明。”
姜洵知道原委,摇摇头:“没关系的,谢谢您。”
电梯平稳上升,经理打量着她,隐约皱起眉头:“怎么又瘦啦?没好好吃饭?”
“吃了。”
“多吃点呀,平时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嗯,您也要注意身体。”
电梯停在二十五层,金属门开,“见山集文创”的Logo明明晃杵在眼前。
总裁办公室里飘着古龙水味,满屋子书山画海,有附庸风雅的嫌疑。
三两句说完,刘楷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这么说你还是要离职?”
姜洵站在书案前,点头:“嗯。”
刘楷松懈一劲往后仰,打鼻子眼儿里出一口气,硬邦邦开腔:“这样,你给我个确切的理由。”
“家里有事。”
“你家里能有什么事儿?你妈不是死了?你要照顾谁?”刘楷靠着真皮椅,句句闲适,“还是你外婆死了?”
姜洵掐了掐指尖。
保持平静:“刘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决定要离职。”
刘楷有点苦恼地搔了搔发际线,复又盯着她。
“小洵啊,我每次开会都跟你们反复强调,不、要!”他指骨用力敲着桌面,“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你这明显是没听进去啊!”
姜洵面不改色:“我没带情绪。”
“没带?”刘楷暗讽,“做人要坦诚,这是基本原则,你们重点大学不教这个?”
姜洵眼睫微垂,盯着书案边上自己的倒影。
心底涌上一阵堵塞般的无奈,像一捧胶囊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偏离她预想的沟通轨道,石头一块接一块砸过来,毁人防线,每一句自卫的反驳都像亲手给对方递刀,刀子最后还是划在自己身上。
“小洵啊,你太自私了,也太让我心寒了,遇到点儿困难就临阵脱逃,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责任心呢?你的团队意识呢?我提拔你当组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这么大个项目谁来跟进?”
姜洵吸一小口空气,压下一点窒息感,艰涩道:“我会做好交接的。”
刘楷冷笑一声,三两句又把人带坑里:“这不是交不交接的事儿,你压根没捋清楚我的逻辑。”
“你知道培养一个优秀设计师需要多少心血吗?你知不知道你真实水平有多差?别人夸你夸得天花乱坠,那都是假的!阿谀奉承!只有我能真真切切看清你,只有我能挡在前头给你引路,要是没有我呕心沥血,你能在新锐设计展拿奖吗?”
姜洵咬了咬唇内软肉,声音渐小:“可是那个奖的署名——”
“打住打住,扯远了啊!”刘楷抢话,“总之你离职这事儿,我是一万个不同意。咱的劳务合同写得清清楚楚,交接期至少一个月,更何况博物馆的项目刚刚开始,交接期起码要拉到两个月才算合理。你要是拍拍屁股走人,那行啊,我走个仲裁流程,你的简历可就没那么光彩了。”
姜洵静立着,太阳xue隐隐作痛,一阵又一阵,刺得她喘不过气。
刘楷拿起白瓷杯嘬了口茶,细碎茶叶吐回杯里。
一副道貌岸然的语重心长:“年轻人,要沉得住气,话是难听了点儿,但都是为你好。你这假放得也够长了,过几天有个应酬,带你一块儿去,穿漂亮点儿啊。”
姜洵攥了攥拳。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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