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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 回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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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又想起来:“哦!还有我!周康敬,周屿程他爷爷!”

姜洵呆滞片刻,小声“啊”了一下,还没缓过神来。

印象里是有周康敬这个名字,这人是书法协会前任会长,当了一个月就主动辞任了,据说就是为了去五台山修禅。

对上了,这俩同一个。

难怪一年四季守着一家小小的书画铺自得其乐,这老人家的性子本身就淡,自己过得开心就成,管它三七二十一。

“爷爷,你......我......”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很是局促,“对不起,我什么也没带,什么都没准备......”

周康敬哪里在乎这些,哈哈一笑:“这不是有画了吗?我喜欢!”

姜洵受宠若惊,突然想起来李闻识还在一旁,赶紧打招呼:“李导好!”

李闻识温和一笑,性格跟网上说的不茍言笑有很大出入,还夸她:“好好好,海报设计得好啊,这片子要是拿了奖,有你一份功。”

...

今天太阳好,爷爷留她在院子里吃了份红枣年糕,喝了杯热茶。

老人家健谈,跟她聊了一下午,她傍晚才得走。

出来时在胡同口碰到周柏承,她止步打了声招呼:“周先生好。”

周柏承拎着几个礼盒,在她面前停下,语气平淡:“生疏了。今天不忙?”

她摇摇头:“不忙。”

“哦。”周柏承眉间有一丝疲惫,或许是信延的事情太杂了,最近又经历一轮大洗牌,劳神费心。

不是爱寒暄的性子,他开门见山:“你俩在一起,我没什么意见,记得让他把烟戒了就行。”

“还有,赛车的事儿——”他顿了顿,说,“管不住他,也没想过给他禁赛,当年给升沃八百万逼他签合同,是给他占一个车手席位,留一条退路。你也知道,他之前那个车队确实没什么前途,一帮废物只想绑着他,万一他今后还想参加国际赛,那就去升沃,机会很多。”

姜洵静静看他一会儿,应下来:“嗯,我会跟周屿程说,让他好好考虑的。”

“嗯。”彼此错身,“麻烦你了。”

...

迎着暮色走到大路边,周屿程的车朝她闪了闪灯。

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控诉他:“周屿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书画铺老板就是爷爷?”

周屿程打着方向盘换道,混不吝地笑了下:“你又没问我。”

“......”

逗她真有意思,他笑意不减:“你俩聊得还行?”

何止还行,她都招架不住:“爷爷太热情了,给我做了红枣年糕,还要给我一套首饰,说是你奶奶留下来的。太贵重了,我不好意思收,他就说等我们结婚了再给我。”

“那就结婚。”

姜洵心一颤,指节蹭了蹭鼻尖,心不在焉地问他:“你今天干嘛去了?”

“改一辆新车。”

“哦。”忽然想起一茬,“对了,开春有国际汽联的拉力赛,你要参加吗?”

“你猜。”

又要逗她,她不问了。

垂眸看了眼手机日历,元旦快到了。

天气预报说跨年夜会下大雪,太冷了,那就在家煮火锅吧,暖烘烘的,还能一起看电影。

转头满眼期待地问他:“周屿程,逛超市吗?”

周屿程目视前方开车,眉梢一挑:“买套?”

“......买菜。”

“哦。”

...

附近有家沃尔玛,傍晚人多,走到哪儿都闹哄哄的,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周屿程看见什么就往购物车里扔什么,堆得都塞不下了。

姜洵停下来翻了翻,疑惑地皱起眉头:“你拿这么多土豆干嘛?”

“炸薯条。”

“你又不会炸。”

“不会不能学?”

“......那你拿这么大盒儿童饼干又是怎么想的?”

“没看见那儿写的么?买就送小猪佩奇玩偶,拿一个给你玩玩。”

“......”

逛了快一个小时,最后排队结账,周屿程站在收银柜台前扫视,姜洵就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果然,这人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尺寸,要在网上商城才能买到。

周屿程回头,撞见她发呆,提醒她:“钱包有张购物卡,你找找。”

她回神:“哦。”

钱包在她手里拿着。

周屿程回国之后她就一直没动过他钱包,这会儿打开才看到一张照片。

三寸这么大,小小一张有点泛黄,背景是老家小区的儿童乐园,七八岁的女孩子坐在有点掉漆的摇摇木马上,扎两个羊角辫,笑起来脸上堆起两坨婴儿肥,软乎乎的。

她出神看了会儿,周屿程正好走过来,她擡起头迟疑地问:“你为什么......有这张照片?”

他平淡如常:“阿姨给的。”

“我妈妈?”

“是啊。”

“你什么时候......”

“暑假。”他说,“你在咖啡馆兼职的时候,我去医院看过一回。”

姜洵怔愣:“她跟你说什么?”

周屿程故作思衬,笑了下:“阿姨说,她女儿是个窝里横的小霸王,一言不合就跟人生闷气,从小到大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挑食,这不吃那不吃,伺候她跟伺候国宝似的,一天比一天费劲。”

姜洵微微睁大了眼,有点羞恼:“她怎么跟你说这些!”

周屿程又笑:“想什么呢你,当然是假的。”

都是反话。

林燕芳说的是:“寻寻这姑娘,有时候傻傻的,太为别人着想,吃了亏都不知道。我那会儿忙着开店挣钱,她受了什么委屈我根本来不及问,她就觉得我不关心她,一遇到不好的事情就往肚子里咽,咽不下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扛,事情稀里糊涂就算过去了。

其实她很乖,但我这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小时候没怎么夸她,后来才发现她被我养得有点自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上了大学才好些,可能是遇到你,她心里高兴,比以前活泼多了。说实话,我这病也耗不了多久了,要是今后我真的走了,你们还在一起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那时候,病床前的小桌上有一本相册,林燕芳每天都在翻。

说完就打开来,取了一张送他,拿圆珠笔在背后写了一行字。

叮嘱:“万一我不在了,你记得把这个给她。”

...

“就这样,没了。”周屿程目光柔淡,看着她说,“你翻一面瞧瞧。”

姜洵捏了捏相纸边沿。

垂眸,慢慢翻到背后,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底。

「寻寻,妈妈永远为你感到骄傲。」

姜洵呼吸沉滞,霎那间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涌出来,滴在相片上。

周屿程没想过把她惹哭,看到眼泪就心慌,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哄。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

不哄还好,一哄哭得更厉害。

超市来往的顾客齐刷刷看过来,眼神颇有探究之意,搞得他像个当众欺负女朋友的渣男。

周屿程耐着性子,在她发顶揉一把:“小哭包,咱换个地儿哭行不行?”

她微微仰头,眼睛冒着泪花,抽噎着乖乖应他:“好......”

周屿程一时失笑,掐她泪湿的脸蛋。

...

离开沃尔玛,购物袋塞进汽车后备箱,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路过实验中。

姜洵趴在车窗边缘,目光柔柔地往外看。

温沉暮色里,远处的教学楼边缘化作朦胧灰线,数不清的窗户已经亮起灯光,星星闪闪,水彩画一样,影影绰绰绘在这漫天大雪里,像一个遥远的记忆。

漫长的深冬,雪一直在下。

日历又翻一页,从前是一个人走,现在是两个人一起往前,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谁都不会再松手。

周屿程私底下选好了求婚戒指,没告诉她。

她也没说,自己某天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是高三的毕业典礼,她扎一个马尾辫,穿着橙白色的高一校服,悄悄推开高三一班的教室门。

在无人的寂静里,她一眼找到他的位置,心惊胆战又小心翼翼,快步走过去拿出一只笔,在早已字迹满盈的桌面上,写下那段话。

最后一个字悄然落下,紧闭的教室后门突然被人推开。

她吓一跳,紧张得掉了凳,小小一个人,做贼似的团在桌子旁,愣愣回头望。

看见他了。

严格来说,是被他发现了。

灿然夕阳里,周屿程插兜倚着门,宽阔肩膀撑起蓝白色的校服短袖,懒散又玩味地问:“干什么呢你。”

她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说周屿程没有参加毕业典礼吗,为什么会来?

她眼神慌张,又故作镇定。

像个一动不动的玩偶,跟他对视半晌,她吞吞吐吐憋出一句:“我在......给你写祝福。”

周屿程嘴里含着糖,说话时懒洋洋嚼碎:“写完了?顺便送我个吉祥物行不行?”

安静许久,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忐忑又疑问,清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啊?”

隔着几米远,彼此的影子被夕阳拉长,顺着同一个方向,落在成列的课桌之间。

时间恍若静止,她手指在颤,笔都拿不稳。

周屿程微垂视线看她,勾唇轻笑:“别盯着我看啊,吉祥物。”

一瞬间,她心跳如擂鼓,傻傻待在原地,直到他漫不经心走过来,朝她伸手。

教室窗帘微微拂动,晚霞光线一丝一缕洒落,照映他腕骨边缘那颗淡红色的小痣。

耳边是他温柔的沉磁:“回家了。”

后来朝阳初升,一场梦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

好像听见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被他揽进怀里,倦懒声线磨过耳畔:“再睡会儿。”

...

姜洵还记得,她曾在信笺本里写下一个愿望:希望周屿程一直在身边。

时隔多年,岁月里听见漫长回音,再见他潇洒字迹——

是他得偿所愿,

与你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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