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2/2）

他让她做个简易方案，她把原来那套方案的字数翻了个倍，手段漂亮，逻辑清晰，他不吝多花些时间细细咀嚼她的想法。

两位专业人士安安静静地看她一个小时的挥毫泼墨，陈裕菀有点紧张了。

有赖于比较争气的学习能力，平日里于总考她，她都算得上是轻松应对。且于麟文说话不拐弯不委婉不顾及她心情，就算她答得差强人意，他也会鸡蛋里挑骨头，反正都要挨一顿教训，她习惯了就不慌。

至于褚行，他带她其实不太多，考她就也寥寥，偶尔问起，因为职级和年纪相差有点大，所以她多有班门弄斧、囊中羞涩之感，但一想到褚行根本没指望她这刚接触几个月业务的菜鸟有什么高深见解，也就慢慢敢说了。

可现在，王总是外人，不仅检验她的学习成果，更像是检验于总和褚行的教学成果。

她丢了脸，就是于麟文丢了脸，就是褚行丢了脸。

算下来于总这个全责师父的脸她也没少丢，可她暂时还没有那个胆量去丢褚行的脸。

但这两人认真得有点儿过分。

陈裕菀看看对面还在一边咬着馒头的王琪钧，又看看手边一言不发称得上是全神贯注的褚敏疑，最后视线定格在褚敏疑的鼻尖。

他鼻峰高耸却并不尖锐，侧脸线条起伏有致，流畅漂亮，猛地给她一种漫画男主的感觉，乍一眼，忽略他容纳百川的眸色，一定不敢相信他有三十六。

说他二十六她也信啊。

“说说你的思路。”

她方才多了几分等待的耐心，褚敏疑突然开口，对面匆匆浏览一遍的王琪钧也从手机里擡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师父都没给她这样的期待和看好。

她迅速理了理昨晚的思路，“当前B行的主要优势是他们的贷款利率比我们低了100个bp左右，此外，可能还有B行裴行的影响力和人脉，这个我们暂且不论，只看贷款利率。首先，我看了一下近几年B行利率的变动趋势，发现他们只在去年三月降过一次，时间并不算长，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长期保持这个利率，如果世周选择B行，那么如果后续B行利率调整，世周不一定能继续从他们那里获得优惠。”

“第二点比较重要，监管局上周转发了相关机构下发的政策文件，针对企业的贴息政策将在八月初进行调整，按照文件，B行初来乍到，贴息指标大概率会较我们少很多，且他们那一款产品不一定准入。

“第三点，世周上下游供应链上的几个主要客户都在我们行，延城分行有三个原材料供应商，嘉禾分行有两个大型销售商场，世周即便把自己摘出去，业务往来也少不了要跟我们打交道，且会多不少周折和不方便。”

还有几个零碎的小点，陈裕菀没赘述，“主要就这些，请领导指教。”

褚敏疑看向王琪钧，“觉得怎样？”

陈裕菀的紧张在看见王琪钧赞许的目光时销声匿迹。

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抓着馒头，指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不愧是褚行带出来的人……”

“抓紧时间，一会儿还开会。”褚敏疑说。

王琪钧嘿嘿一笑，正经了几分：“我看你这里写的几点，可操作性还是挺强的，不说是非常专业的方案，毕竟你这个利率、敞口都跟之前没怎么差，但是思路不错啊，我们谈判桌上就是要一个个抛出对对方有益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你对政策的敏感度，不是我说，很多做了两三年客户经理的人都还不会主动寻找有效的政策消息，还靠总分行下发，你这一点做得很好啊，是吧褚行？”

褚敏疑颔首，“这点确实值得表扬。”

他把最上面一屉米饺端到她面前，“奖励。”

“谢谢领导，”有点受宠若惊，陈裕菀微微红了脸，但片刻后机敏地意识到什么，直了直腰，敛着笑意仍添几分俏皮，“但是？”

“看来你不止对政策变动敏感。”

对领导的言外之意也挺敏感。

不知道是褒是贬，陈裕菀抿唇乖得不行。

褚敏疑把蘸酱端到她手边，“但是，你对世周当前的经营情况了解得还不够清楚，你可以有很多的主意和想法，但要抓住他们最主要的需求，才能让方案不这么保守。”

抓住她的弱项了。

她看那些材料就没花多长时间，理解能力不错是一方面，但也不是过目不忘，总会有遗漏的点，尤其没有深入分析他们的经营情况，所以在授信的具体数字上都过分保守。

“那个，领导，”她声音低了点，“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说。”

褚敏疑还在读她的方案，闻言擡头看过来，食指轻敲在桌面上，“说说看。”

这个想法在她脑子里冒出来后，她毫不犹豫去做了调查，结果她算是很满意，谈判资本锦上添花的一笔，她甚至有点跃跃欲试，但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我先说明，这个想法跟于总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说错了，您可以批评我歪门邪道，但请别连坐于总。”

“说。”

“我有个朋友在B行做零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