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2/2)
陈裕菀道:“褚行妈妈出了点事,我们就来了嘉禾,今天回不去了。”
“那你今天住酒店还是?”
“褚行要——”她正说着,就见褚敏疑从卫生间里取出一件柔软的浴袍,浅粉色,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她接过放在床上,继续说:“褚行要去医院陪他妈妈,我借住他的屋子。”
胡姿苑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我不打扰你们啦。”
陈裕菀嗯了一声,胡姿苑挂了电话。等手机界面快黑了,她才从浴袍的舒适中回过神来,打扰什么了打扰?
书桌上的东西不多,笔筒书立文件夹,茶杯台灯笔记本,寥寥几件。陈裕菀无聊地把褚敏疑书架上的书扫了一遍,这里的书很杂,不像他剑州的家,只有几本财经类的著作。
这里有好几叠英文报纸和期刊,有俄文和法文的小说,还有很多中文的诗集和文集。
陈裕菀随手取下跟她差不多高的那一格里最显眼的那一本,翻了翻。书页边角有些泛黄,纸页触感脆弱易碎,她小心地翻着,里边没有任何标记,但时不时就有一页被折起一个角来。封面陈旧的痕迹,告诉她这本书被翻过无数次。
她其实是不太爱看书的。小时候,陈舒年教授和钟钰玉女士总是逼着她看书,一些讲科学技术的报纸和经典小说,是她难得休息日的噩梦。
后来她去奶奶那里状告了两位的恶行,哭着说再叫她看书她就离家出走,奶奶便严厉呵斥了两位自以为是的父母。
但不知怎么的,大概是褚敏疑这屋子的环境太好了,她竟看得有点儿入迷,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吓得差点把书扔地上。
她走过去接电话,还是胡姿苑。
且,是视频电话。
“不是,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吗?”
“还不是关心你呀,”胡姿苑说,把镜头分给了在一边吃蛋糕的何桐析一点儿,“怕你被人拐了,然后那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跟我们报平安。”
陈裕菀盘腿坐在床上,还在继续读,“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褚行呢?”
陈裕菀偏头看了一眼卫生间,抿了抿唇,“不在。”
胡姿苑道:“那就好,我跟你说啊,这两天你不在,分行出大事了,陈思锴的办公桌连续两天被人砸烂了。”
“什么?监控找不到人吗?”
“监控都在总行手里,他不敢查,都说是他得罪了哪个女人。”
陈裕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孟其媛。
孟其媛早该出院了。而且这么久没动作。
她一时无话,胡姿苑说:“我就是告诉你,小心这些坏男人,尤其是褚行这种一股子禁欲气息但又帅得让人嫉妒的大龄单身汉,我告诉你,这种人憋久了,遇上你这种娇软的小白兔,不可能放过!”
陈裕菀苦笑,“你今晚喝了酒?”怎么净说胡话?
“陈裕菀!你严肃点,要不咱俩打个赌,今晚褚行肯定扒你衣服——啊啊啊啊啊啊!你不是说褚行不在吗陈裕菀你个——”死丫头!
视频结束在她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里,迅速得陈裕菀没任何反应机会。
她也被她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就见褚敏疑正站在卧室门口。
他穿了宽松衬衫,衬衫衣摆落下,罩着颇有垂感的宽松休闲裤,此刻正一手拿手机一手卷着袖子。
模样和平日工作的装束很不一样,懒散许多,添了生活气息。
“我不知道你在电话。”
陈裕菀合上书本,“没关系。”
所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电话里的是小胡么?”
胡姿苑是零售的,他没怎么见过,没印象很正常。
陈裕菀道:“对。”
他面不改色道:“小胡说我今晚一准扒你衣服的时候。”
陈裕菀:“……”很可恶,脑子里浮现了那个画面。
褚敏疑走进来给她开了加湿器,“这段时间嘉禾比较干燥。”
陈裕菀瞧着他的手指微微曲着,按在按键上,修长却有力的一根指,那么娴熟那么漫不经心地在机器上压了一下。
可他再开口的口吻却分外郑重:“既然都说清楚了,裕菀,非分之想我不会再有,你不用担心。”
陈裕菀手指忍不住蜷了一蜷,她稍稍擡头望进他的眼睛,那双蕴着汪洋大海的眸子深静如许,摒除一切汹涌的可能,似把从前的波澜壮阔掐死最该放纵的一刻。
鼻尖一酸,她说:“对不起。”
褚敏疑安抚:“这怎么能怪你呢,一开始就是我自控力太差。”
怕她又沉溺毫无意义的重重心事中,到那时,他真不知道自己这越发薄弱的自控力是否还存在,他赶紧把视线移开,落在她手边的书本上,“看了四十多页,可以啊。”
陈裕菀道:“很慢了。”
褚敏疑问:“为什么选这一本?”
陈裕菀道:“看过电视剧,我以为战争胜利后那些为国家为人民浴血拼杀的伟大战士们都会迎来和平而美好的新生,却没想过还有像男女主这样的地下工作者在黎明到来时却不得不背井离乡,去那个宛若浮萍的角隅,往后有人问及家乡,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忆中的家乡一点点淡去。”
褚敏疑对电视剧没有印象,但“背井离乡”是个不大好的词。
更何况,方才叫她不自责,就又惹她惆怅了起来,还真是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道:“我觉得浮萍这个形容不大贴切,记忆淡去,但痕迹会在,感情会在,根在,希望也就始终在。”
关于这本书,这部剧,他的说辞并不深奥,而陈裕菀只听到了:感情在,希望就在。
所以,他能够消灭那些“非分之想”,是因为,感情其实没有那么深对么。
如果那样的话,她想,或许她还会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