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饵(2/2)
说罢,他将名册交还给萧廿。
午后,镇北军所有将士集结到了一起,萧瑞承坐在高处,颜宁凯坐在他旁边,萧廿和颜宁北二人各站一人身后。
此次忽然集合,并没有说要做什么。
现在是正月期间,虽说午后日头不辣,但这么干站着,寒风呼啸,也令人难受。
陈明率先道:“殿下,侯爷,这是要做什么啊!”
他是知晓一些的,他之所以站出来,一是因为他在军中熟人多,是陈老将军的孩子,二来,便是颜宁北事先知会过。虽说颜宁北没说要做什么,但兄弟都交代了,他肯定不会不做。
陈青月在此刻缓缓走上高台,对颜宁凯道:“禀告主帅,除却有巡防任务的,人都到齐了。”
颜宁凯冲萧瑞承和萧廿道:“太子殿下,五殿下,人都到齐了。”
萧瑞承冲萧廿点点头,萧廿便走到高台中间。
“诸位皆为我大兴忠勇之士,身后护着黎民百姓,同样,百姓也为军中粮饷而缴纳税供。诸位多是墨县本地人,也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参军是为了护家国!而今,北氏、大月、坎瓦三国之军在我函首关外集结,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前不久,函首关失守,所幸,在太子殿下和侯爷的带领下,现已将函首关夺回。”
萧廿深吸一口气,面露悲怆:“此一役,我们有不少弟兄离我们而去。想必诸位皆已知晓,函首关之所以失守,是因有人投毒!北氏行此卑鄙下流之手段,残害我大兴无数将士!其心当诛!就在昨日,北氏宣宁王,在地牢中畏罪自杀。然,据孤所知,北氏军投毒攻下函首关之所以顺利,是因为,我军之中,有北氏细作!”
前面的话,已经让不少镇北军将士热血翻涌,但一听到军中有细作,全场哗然。
陈明道:“殿下,我北氏军中皆为爱国良将,怎会有细作呢!”
萧廿面色凝重,低头沉默片刻,终于拿出名册,转身对萧瑞承行礼道:“臣弟幸不辱命,现已查清我军中细作具体情况,此为名册。”
萧瑞承起身亲自将名册拿到手中,看了又看,终于道:“琰君,此名册可属实?”
他眼中带着不信,质疑,惊讶。一旁的颜宁凯也凑过来看了又看,也道:“五殿下,空口无凭,我镇北军皆忠心耿耿,怎会行此通敌叛国之事!”
侯爷都发话了,此,可是会寒了众将士的心啊!”
众人附和,萧瑞承也道:“琰君,你今早来找孤让孤将众将士皆聚集于此,是为了查内奸这没错。但,若是只凭此名册,恐难服众!别的不说,让忠臣良将寒心,该怎么办?”
萧廿后退半步,道:“皇兄明鉴!臣弟此名册并不是空xue来风,而是有理有据。”
“证据呢?”
“元修,呈上来。”萧廿道。
元修带着近十人,一人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满满当当的文书。
“这些,都是证据?”萧瑞承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这么多证据,镇北军的忠诚又该从哪儿说起?他走到跟前擡手欲拿。
萧廿拦住的手,道:“臣弟无礼,请皇兄恕罪。”
“为何拦孤,难道是证据不全?”萧瑞承面色微恼。
“证据都在,但……”萧廿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他还是鼓足勇气,继续道,“镇北军一直以来上下一心,但这些细作,其中不少也是我军中良将,若是直接打压,恐怕会不利于军心啊!”
萧瑞承:“此言何意?要抓细作的是你,现在说不抓了的也是你。”
“臣弟并不是说不抓了,但,请皇兄看在他们过去都曾为我大兴血战过,饶恕他们一命!”说罢,萧廿已经跪下,朝萧瑞承一磕头。
甲胄很重,这一下,众人皆知分量。
闻言,萧瑞承收了手,走到台前,道:“既如此,那么,现在主动承认罪行的,死罪可免。否则,皆以军法论处!”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颜宁凯走上前:“肃静!都吵吵什么!百姓养我们镇北军,朝廷每月拨够军饷,怎么,军中竟还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颇为愤怒,道:“老陈都掉了两条胳膊了,函首关都失守一次了,背叛我大兴之人,你们对得起供养我们的百姓,对得起养大你们的父母吗?对得起,入镇北军第一日所立下的誓言吗?”
颜宁凯对着虚空抱礼:“高祖仁善,体恤民生之不易。于是,废除前朝强征兵役之举,除却受罚充军之人,大兴所有子民皆自愿参军。试问,在场哪一位,不是自愿入镇北军的?哪一位,在初入军中之时,没有立下誓死守护我大兴每一位百姓,每一寸疆土的誓言?”
但仍旧没有人站出,萧瑞承看向萧廿,道:“琰君,这些证据可属实?”
“臣弟愿意性命担保,一切证据,皆经得起推敲!皇兄尽可查验!”
一刻钟过后,仍旧无人站出,萧瑞承开口道:“黄懿,带人严查这些证据。孤料想,诸位此刻不愿站出,恐怕是怕同僚知晓。既如此,明日此刻之前,主动到孤这里承认的,孤便将此事翻篇,不再追究。若是不来,查到了,就别怪孤无情了!”
“殿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说话的还是陈明。
“孤说不当讲你就不讲了吗?”
“殿下,五殿下先前在北氏军中,众人皆知宣宁王待其极好。万一,这细作,便是五殿下呢?”
“兄长!”陈青月看向陈明,连忙站到他前面,“殿下恕罪,兄长一时胡言乱语,冲撞了五殿下……”
“陈将军所言极是!”萧廿道,军中皆传,陈义双手乃是萧廿所断,陈明提出此点,十分合理。
萧瑞承看向萧廿:“琰君,你,可有叛国?”
“臣弟从未叛国!”萧廿道,“但空口无凭,请皇兄查证!”
“好!”萧瑞承爽快道,“侯爷,此事由您来查,您可愿意?”
颜宁凯:“为殿下效劳,臣必当鞠躬尽瘁!”
“此事便交由侯爷亲自去查,不得无中生有,也不得掩瞒一切罪证。在此期间,五皇子禁足于其营帐之内,无孤亲命,不得出!”说罢,他看向萧廿,“琰君,你可有异议?”
“臣弟无异议。”萧廿恭恭敬敬地说道,“只是,光靠侯爷一人来查,恐怕取信不够。还请皇兄恩准,许陈老将军之女陈青月将军参与此次查案。”
“准!”说罢,萧瑞承看向陈青月,“陈二将军可愿?”
陈青月:“末将愿为殿下效劳!”
“皇兄,还有一事。”
“何事?”
萧廿再次跪下,道:“陈老将军之双手,乃是臣弟亲手斩断!请皇兄降罪!”
“孤听闻,你当时斩断陈老将军双手,是情急之举。”萧瑞承冷声道。
“但总归是错的,错则要罚!请皇兄降罪!”
此事虽军中早有传闻,但一直未得实证,今日萧廿亲口说出,众人还是一惊。
“你欲如何?总不可能,你也断一双手来赔吧?”
众人皆知,萧廿是皇子。函首关一个守将的双手,若是要换一双皇子的手,那算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萧廿从腰间抽出软剑,话音一落,血溅而起,他顶着萧家祖传冷脸,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左手第四指和小指。
按照以往,这种事情,顶多是打一顿,自断双指,众人皆惊。
萧廿冷汗层层,还是跪在原处不动:“此二指,与陈老将军的双手比起来,臣弟自知远远不够。”
“你还要作甚!”萧瑞承也惊了,他压根没想到萧廿会做出如此举动!自断双指!
“臣弟愿领刑杖四十,由陈家人亲自行刑!”
军中刑杖讲究颇多,若是换旁人,还好说。但萧廿亲自斩断了陈义的双手,让他的孩子来行刑,未必就会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萧瑞承眼神微变,却见萧廿只是冲他不可微查地点点头。萧瑞承目光扫过地上双指,良久不语。
“皇兄,陈老将军忠肝义胆,不该因臣弟之无能而受此折辱!”萧廿磕头,“请皇兄,给陈老将军一个交代!”
“女子不便行此事。”萧瑞承看向陈氏三兄妹,“陈明陈亮,你们可愿?”
陈亮少年心性,当即便要应下。萧廿自断双指为陈义双手作赔,这已经是前无古人的举动了,陈明知晓,若是今日真的应下了萧廿的话,那么来日,他们陈家就真的只能以满门忠烈收场了!
他拦住差点说话的弟弟,道:“五殿下金尊玉体,用双指作赔,末将与舍妹舍弟皆感激涕零,不敢奢求其他!还请五殿下收回成命!”
萧瑞承收紧眼底的心疼,对萧廿道:“琰君,陈家长子已经开口,你看……”
萧廿不语,只是继续将头埋在地上。左手断指处血流不止,将地面染红。
“琰君?”
萧廿不起。
“琰君?”
萧廿不起。
“混账!你这是在逼孤么!”萧瑞承忽然变脸,不复方才的温和兄长形象。他当着众人的面,劈头盖脸地将萧廿斥责一顿,便勒令其下去治伤。后面,他又代自己不懂事的弟弟朝陈氏兄妹致歉。弄得陈氏兄妹心中激情万千,巴不得抛头颅洒热血,为大兴尽忠,万死不辞!
此事就此作罢,众人散去。
陈义惊闻此事,五皇子断两指赔自己的双手,这还得了!他匆匆赶来,欲要向五皇子表达浓浓的谢意,但因查细作之事,五皇子此刻不能见客。
正巧,萧瑞承带军医前来替萧廿处理伤势,陈义便请求一同进去,给萧廿赔罪。
萧瑞承也没拦着,便带他进去了。
陈义与萧廿不停说道,萧廿也说了很多,诸如感激陈义在墨县多有照拂,陈将军忠君爱国云云的……陈义被他说得老泪纵横,愿抛头颅洒热血,为大兴尽忠,万死不辞!
过后,萧瑞承那里陆陆续续有前来自首的将士,皆陈述其罪责,也都表示日后愿冲锋在前,为大兴尽忠。
萧瑞承也表示过去已然翻篇,只要日后不再行差踏错便可。
他默默在名册上划掉已来自首的名字,直到规定时日,还有三人未来自首。
茍岳受召觐见,萧瑞承道:“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