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车(2/2)
说罢,他便往前走去。
萧冰琛见他走远,连忙追上,就见堂堂晋王殿下居然撞到了一个孩子。
“对不住!你没事吧?”萧廿扶起那孩子,神色如常。
那孩子觉得这公子长得温和,说话声音好听,竟是没有哭出来,只是摇摇头。
萧廿蹲在原地片刻,才起身。
“有车!”萧冰琛连声道,却没见萧廿有什么反应。
那孩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父母身边,但萧廿依旧站在原地,就像是在等萧冰琛一样。
即便,对面正有一辆车被人胡乱驱使着朝他而来,他甚至,还有闲心理一下额前碎发。
萧廿也察觉了不对,可是,眼下更不对的,是他忽然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冰琛竭力朝萧廿跑去,但他腿脚太慢,根本追不上。
千钧一发之际,这边还在与国师相谈甚欢的颜宁北一跃而起,直接到了那车上,扯过那不知轻重的车夫的马缰,将车调转方向。
气息扫过,萧廿后撤两步避开车头。彼时,颜宁北已经将车停稳。
但萧廿后退的时候,却没能注意到身后有一担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萧冰琛这才终于赶到扶起萧廿,道:“珏渊,你没事吧?”
萧廿眼前有了些许模糊的影子,他道:“无事,多谢四哥。”
影子还未完全清晰,就听一破空声响起,是鞭子扬起的动静。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本公子的车驾!”
这个声音有些许熟悉,萧廿奋力揉了一把眼睛,眼前事物终于清晰起来。刚刚那一鞭子并没有落空,是实实在在地打在了人身上的。
萧廿连忙看去,就见颜宁北半跪在地上朝一人行礼。能让堂堂北国公世子如此的人,什么地位自不用多说。
马车上就一人,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眉眼间透着对一切事物的鄙夷,毫不掩盖自己的锋芒。
“北氏狗的儿子,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叫嚣!”
此人便是萧步琴,六皇子。当年,曾萱便是凭借着这个儿子,一步登至凤位。因为最小,所以无论是曾萱还是曦晟帝对这个孩子都多有偏爱。这世上能管得住他的,就只有太子和宁王二人。
一个是长兄,一个是亲哥。
萧冰琛见了他,一脸一言难尽,但皇子驾着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这传出去,可不是好事。
萧廿与萧步琴也只远远打过照面,这个混世魔王,他也不想招惹。
可偏偏,此人此刻不知轻重,带着自己的马鞭又打了下来,要落在颜宁北身上的时候,被萧廿隔空截下。
萧步琴眼睛一瞪,在看到截下鞭子的人是谁后,满眼怒意瞬间变成了不尽讥讽:“哟,这不是我大兴第一酷吏么?怎么,酷吏还看不惯这些?”
萧廿垂眸见了颜宁北肩上那被马鞭打得皮开肉绽的地方,手上用力将马鞭一扯。萧步琴平日里不用功,底子差得很,但脾气却很倔,不肯认输,故而也将马鞭拽得紧,这倒是方便了萧廿将他摔下马车。
萧步琴摔了个狗啃泥,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擡腿就要踢萧廿。萧廿身手自是比他好太多,只微微一侧身,萧步琴一条腿便直直地冲了出去。
萧冰琛在旁边看得肉疼,但他知晓萧廿宝贝那世子得很,世子被人打了,萧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于是,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他拉着国师后退半步混入了看戏的人群之中。
“萧琰君,你什么意思!”萧步琴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腿疼得厉害,但也不妨碍他骂骂咧咧。
但下半句还未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脸上一片火辣——他狠狠看向眼前这个乡下来的野种,居然敢打他!
“长辈称名同辈称字,孤虚长你几岁是你兄长,你直呼孤之姓名,孤打你不敬,有何怨?”萧廿边说,便扶起颜宁北,细细看了他肩上的伤,心疼得厉害。
颜宁北不是不能躲开,但他现在的身份说到底是臣子,臣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对皇子不敬的。何况,现在无数双眼睛正死盯着他们北国公府。
“你凭什么打我!”萧步琴跳脚,鞭子要再一挥。
萧廿再次握住,手里用力反挥回去,萧步琴握不住那头,只得松开,一松开,便弹到了他脸上。
娇生惯养的六皇子受过最大的委屈,便是被自己的哥哥打掌心。现在短短的时间内,委屈了个彻底,他双目猩红,那目光似是要将萧廿千刀万剐一般。
即便长于边境混乱之所,萧廿也鲜少在一个少年眼中见到如此杀意,不过萧步琴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他只是暗自嘲讽,便道:“茍岳,驱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是何罪?”
“杖责二十。”茍岳道。
“父皇定的规矩,皇子翻倍,便是四十。”
萧廿心满意足地看着萧步琴眼中杀意更甚,这段时日,他正布局让曾萱坐不住呢!这不,机会来了!
“茍岳,你们三人亲自送六殿下去司刑大人那里领罚!”
茍岳与离宫高手有萧廿默许,自然只是嘴上礼貌手上不饶,三两下将人押走了。
等尘埃落定,萧冰琛才慢悠悠地从人群中钻出来,溜到萧廿边上,正要说句什么,却见萧廿正在查看颜宁北的伤势。
但,此事亦是非同小可,萧冰琛还是道:“你把人带到弃真司,就不怕他拆了你弃真司么?”
萧廿冷笑一声,若是那样,那可就太好了!
这一笑中包含的些许奸诈,将萧冰琛吓了一跳。他忽然庆幸,幸好自己一直以来,保持中立,对所有兄弟姐妹,都是以礼相待。在太子宁王之争上,也没表露出自己的态度。
当年文德皇后之事,他有所耳闻,结合萧廿此刻的表现,看来,萧廿是准备动手了。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日内,萧冰琛虽然还是经常往钦天监跑,但尽量不与萧廿碰面——那国师有一个爱好,就是请大大小小的术士一起喝茶,萧廿算是术士,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除此之外,萧冰琛也很少再去主动找萧廿。
至于萧步琴那里,他被茍岳拖去了弃真司,司刑官一向公正严明,当场给人安排了特快受罚,打了个半身不遂,恐怕是连除夕宫宴的时候都下不了地了。
曦晟帝听闻此事,没有怎么管,毕竟皇家子在国都大街上如此放肆,要是不管,皇家的颜面过不去。
倒是曾萱,求了皇帝不成,便召了宁王入宫。宁王当日下午便去了弃真司,但巧了,司长休沐在家,弃真司的事情管不着。
于是,宁王亲自到晋王府上拜访,被拒之门外。
有言官借此,参了晋王一个不悌之罪。曦晟帝将折子按下,让宁王回府。
等休沐结束了,萧廿便要入宫与曦晟帝述职。结束后,便被叫去了东宫。
晋王一时顾着出气,曦晟帝觉着该管管老六的性子便让他管了,但,太子为长兄,这种事情理应由他来管,萧廿此举可谓越俎代庖。
即便,弃真司有这个权力,但当时萧廿并不在司内,未戴那面具,便没有这个职权。于是,太子便也赏了晋王二十鞭子。
晋王常年习武,但身子骨毕竟伤了根基,这段时日的调养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当日回去便病了卧在床上,一直到除夕宫宴这日,才堪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