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至(2/2)
祭祖结束已是日中,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返回皇宫。不少宗室子弟自知身价不够,都自请回府。于是,这一路上又少了不少人。
檀自入京以来,因着质子的身份没少受欺负。他虽本身武艺高超不怕人欺,但身份摆着不能发作,便一直隐忍。后来萧廿知晓了,暗中提点了一下那些欺凌他和另外一个质子的世家子,这才好了不少。
所以,在祭祖结束后的间隙,檀便和拉卡达一起来找萧廿当面道谢。萧廿自是没多说什么,毕竟,护卫他们的离宫说起来也是他的人,自己这么做,不过也是分内之事。
见二人还不走,萧廿道:“要是让老六见着你二人与我走近了,他恐怕会坐不住。”
老六是谁自然心知肚明。许是为了印证萧廿的话,此刻茍岳匆匆来报,而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萧廿面色一垮,看起来有些不耐,朝二人道:“抱歉,有些公事,失陪了。”
说罢,他便离去。
“去请六殿下。”萧廿边走边对茍岳道,即便他知道萧步琴并不会来。
待到茍岳回来后,萧廿便亲自去请六殿下。六殿下本人,还在和皇后有说有笑,真正的母慈子孝。
“小五,你来了!”曾萱见到萧廿,自然而然地露出慈爱,像是真的一样。
萧廿也与她做出一副母慈子孝之象,不过有前面真的一对做样,萧廿这就显得十分拙劣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曾萱在面对萧廿的时候的小心翼翼,以及她话里话外,其实是更为偏向于萧步琴的。
嘘寒问暖一阵后,萧廿道:“母后,儿臣有要事,要与六弟单独商量。”
萧步琴许是做贼心虚了,后退半步,躲到母亲身后,道:“母后又不是旁人,晋王兄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母后的面说?”
萧廿面露难色:“这……”
曾萱也道:“是啊,小五,不知是何事?”
“六弟不介意的话,那么儿臣便说了。”萧廿心上一笑,回头冲茍岳一点头,“母后稍等。”
萧步琴脸色难看几分,但终究是未发作,就等着茍岳将人带来。
片刻后,一人被带过来。萧廿抱手而立,道:“砸弃真司,你是首恶?”
砸弃真司?曾萱母仪天下的笑容险些绷不住,侧眼看向了萧步琴,萧步琴做贼心虚,便道:“弃真司是你的地盘,你跑到母后面前来说什么!”
“孤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弃真司司长,而弃真司,代表着父皇。砸了弃真司,意味着什么,我劝你想清楚。”萧廿面向这人,但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提点着某人,“首恶与从犯,所受的刑罚不一样。大过年的也不想有太多血腥……”
“都是草民,都是草民所为!”
萧廿道:“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皇后娘娘?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也敢撒谎了?”
“草民笃誓,一切皆为草民所谋!”
“理由?”
首恶擡头看向躲在皇后身后的萧步琴,道:“弃真司嚣张跋扈,欺压百姓,为民所不容!”
萧廿目光沉沉地听完,沉默了片刻,才道:“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是什么?”
首恶本要开口,但这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从他耳朵里飞过一样,他下意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一表情,让萧廿身后二人齐齐便了脸色。曾萱狠狠瞪了眼萧步琴,萧步琴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她后面。
“李旋,京都人士,混混一个,从小到大从未读过书,京都府尹那里有你的备案不是?”萧廿未去关照身后二人,只自顾自地说道,“嚣张跋扈,欺压百姓……且不论这话是谁教你说的,明日我便将弃真司所有人聚拢在一起,你亲自去看,欺压百姓嚣张跋扈的,有一个逮一个出来,如何?”
但凡长点脑子的都知晓,自萧廿执掌弃真司后,百官皆苦,但百姓皆乐。他治下严苛,最大限度地防范了弃真司欺压百姓。但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虽然知晓眼前这李旋砸弃真司是受了萧步琴指使,不过他堂堂弃真司司长,也不能仍由属下欺压百姓。于是,他继续道:“李旋,你砸了弃真司是一事,弃真司欺压百姓又是一事。对于前者,孤会送你去司刑官那里,八大酷刑领三个受了,这事就过去了。至于你的同党,领一个。第二件事,孤会去严办。”
李旋当即冷汗直流,司刑官的手段谁人不知?那可是人间地狱!他跪在地上,目光不断偷瞄在萧步琴身上,希望对方能救自己一下。
然而,听闻首恶将受八大酷刑之三后,萧步琴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本想着,自己认了就算了,但父皇曾说过,无论是谁,在律法面前都不能宽宥。他也不例外——
“珏渊,你弃真司的事,为何要拿到本宫面前来说?”
不是您老说的要当着您的面么?萧廿心中暗讽,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道:“母后,此人方才在司内便指认说是六弟指使他们的。但儿臣知晓六弟一向心胸宽广识得大体,自不会因为前些日子弃真司打了他一顿就怀恨在心要派人砸了弃真司。所以,为了保六弟清誉,儿臣便自作主张,让六弟与此人当面对峙。”
这话虽然夸了萧步琴,但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明白了。曾萱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萧廿言外之音,她挤出一个笑容,道:“珏渊啊,此事你有心了。不过,再怎么说你六弟他也是皇子,与一介布衣对峙,怕是有失身份啊!”
“母后说得是!儿臣先前领了父皇的旨意,弃真司秉公执法。父皇也说了,众生平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云。故而,儿臣平日里断案都一根筋地求了个公正。”说着,萧廿露出汗颜的模样,“此次儿臣亦是一根筋,秉持着圣意,倒是让六弟失了颜面。”
曾萱的笑容险些绷不住了,萧步琴也不傻,听得出萧廿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就要发作,曾萱连忙按住他,道:“珏渊行事公正,为官清廉,陛下定然欣慰。此次事发突然让你那边忙得很,但还能考虑着步琴——步琴啊,还不快谢过你晋王兄?”
萧步琴一脸震惊,他的聪明有限,短时间内竟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母后不站在自己这边,低声道:“母后——”
“嗯?”曾萱转头看向他,脸上全无对着萧廿时露出的笑意。
萧步琴不情不愿地走到前面,敷衍地行了一礼,干巴巴地道:“多谢晋王兄!”
萧廿周道回礼,他目的已经达到,便道:“母后,司内还有要务要处理。儿臣先行告退!”
“去吧,本宫待会儿去向你父皇告假。”曾萱淡淡点头,不去看那不肖子,她往前走了两步,“再忙,晚上也别忘记了到宫里来吃饭!”
萧廿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道:“儿臣谢过母后!”
说罢,他便离去。
萧步琴还在这边委屈巴巴地跺脚:“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