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宵禁(2/2)
萧廿正想问一句国公夫人,忽然意识到,自辛不冉处斩后,国公夫人便与国公和离了。但颜宁北毕竟叫了人那么久的娘,这段时日以来,他竟是都没有格外注意颜宁北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廿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歉意,便握住了颜宁北的手,道:“所以你是来我这儿蹭饭的?”
“不是,我已在府上吃过了。”颜宁北手指摩挲着萧廿的手,“今夜一直到初三,都不会有宵禁,街上会有灯会,不知殿下可愿去瞧瞧?”
萧廿点点头,随手接过了顺吉送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后,便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趟,顺吉,你们看家。”
茍岳见萧廿要出门,连忙要来跟随,萧廿却道:“今日除夕,好好陪陪你娘。街上还是有许多差吏的,很安全,不必担心。”
萧廿将他按回座位,便与颜宁北一道出门了。
“阿廿,还记得上个除夕吗?”灯火阑珊,颜宁北转头问道。
上个除夕,还在函首关守备,军营之中本来也是会过除夕的。但由于当时形势紧张,便没有过。萧廿点点头,道:“记得,年小五。”
颜宁北脸上露出一丝窘态,他也不压下去,而是就这这丝窘态继续道:“当初,我还以为我活了十九年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被欺骗了感情呢!”
欺骗?萧廿想着,其实一开始,他对颜宁北未必有多喜欢。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颜宁北挺有意思的。并且,当初事态紧急,他出此下策也是想着能把颜宁北送回函首关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个地步。
“你为何喜欢我?”
颜宁北停下脚步,很郑重地说道:“因为你值得,原因嘛,我已经说过了。”
值得?萧廿思索着什么,走了几步,道:“颜宁北,下个除夕,也一起过吧!”
颜宁北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的小摊贩看着什么,萧廿却忽然有了些许忐忑——除夕,应该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这个除夕颜宁凯去了军营,下个除夕未必会去。况且,他自己还要入宫去,随意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草率了。
或许,颜宁北不回答,是……
“那下下个除夕呢?”颜宁北忽然开口打断了萧廿的思绪,并将一个糖人塞到了萧廿手里。
萧廿低头看了眼糖人,做得四不像。
“我想以后每个除夕,都和你一起过!”
此刻天空中正好有了不少烟花,照亮了小将军的脸,笑容伴着灯光,萧廿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目光也定在了颜宁北的脸上,似乎,再也挪不开了。
他道:“好!”
随即,就见颜宁北佯做与他耳语模样,实际在,在他耳垂处轻吻一下。
萧廿笑了笑,举起糖人,道:“这是何物?”
“你啊!”颜宁北凑近了细细看了又看,“不像么?”
萧廿不忍扰了他的兴致,道:“像。”
他总觉得颜宁北下一刻便会认真起来说不像之类的,便立刻接着道:“过几日我要去趟江南,处理些公务,结束后可以在那边多留一些时日。颜宁世子,你可愿与孤同往?”
“做梦都想!”颜宁北抓住萧廿的手,带着他避开一个小孩,“但,臣有公……”
“我会向大哥说明,你与我一道,去处理此次公务。”
事情不是弃真司的,而是太子亲自派下的。因为过段时日太子殿下要出巡一趟,但他南下出巡,各地官员必定会提前准备。如此,他便派了萧廿提前去走一圈,看看江南真正的模样。
左右萧瑞承也不是很放心萧廿一人前去,要是带上颜宁北,两个人都身手不凡,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他也不必担心这二人会因为个人问题而耽搁公务,所以,定然是会同意的。
“那便有劳阿廿了!”颜宁北笑道,“所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赏花会后。”萧廿说道,不过他忽然意识到颜宁北并不知晓此事,“今日入宫,我被催婚了。皇后说要办个赏花会,将京中适婚的公子小姐聚集在一起……你懂的。”
“我醋了!”颜宁北面色一变,“你哄我。”
萧廿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想我怎么哄?”
颜宁北皱着眉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一处高楼,他拉起萧廿的手,道:“与我来!”
片刻后,二人登至京都最高的酒楼的顶部,共同坐在那间包厢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烟花时不时在空中绽放,京都一派热闹繁华。
萧廿见颜宁北早已眉目舒展,便叫了他一声,随即吻了上去。唇齿纠葛一阵,萧廿道:“这下开心了?”
“不开心。”颜宁北微微仰头,面上似是有些得意,“除非,你陪我守岁。”
“好,我陪你。”
于是二人便这么坐着,待到烟火又过了几阵,酒也喝了不少。
嘴气在包厢内蔓延开来,颜宁北不知何时躺到了萧廿腿上,擡手把玩着萧廿垂落的发丝。萧廿见他眼神迷离得很,似是醉得不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颜宁北醉成这样,便忍不住盯着多看一会儿。
“对不起。”颜宁北忽然道。
“什么?”萧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等他仔细思索,就听颜宁北继续道:“阿廿,你原谅我了吗?”
有些奇怪的话,却忽然让萧廿酒醒了一些,他有些发怔地盯着颜宁北,一手还放在他脸上,就感到另外一双温热的手把他的手握住,道:“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可你能不能不要……”
后面的话,颜宁北说着带些哽咽,竟是流了泪,他手缓缓擡起,触碰到萧廿的眼角,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跌落山崖留下的疤痕。
萧廿酒醒了大半,脑海中忽然冒出了那日国师说的话。但他今夜的确喝得多了些,脑子不是很清醒,国师的话断断续续的,未能想清,就感到颜宁北忽然环住了他的腰,细细抽泣起来。
“颜宁北?”萧廿叫不动他,便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原谅什么?他想,他能怪颜宁北什么?说到底,这一路走来,是他亏欠颜宁北多一些,要是求原谅,也该是他去求颜宁北的原谅。
国师那句话逐渐清晰起来,是:“许久不见颜宁世子,方才竟是有些认不出来,还请世子勿怪。”
许久不见,认不出来……有个荒谬的想法忽然在萧廿脑海中形成。
他哄好颜宁北后,将人安放到包厢内的榻上,自己便回到桌前,拿出三枚铜板。
铜板是才从荷包内拿出的,还带些凉意。他的手悬在半空,铜板已经逐渐和他手的温度一致,却始终未曾抛下。
其实,每个人都有不想与人言说的事情不是?萧廿想着,便拿出荷包要将铜板收好。在就要将铜板放进的一瞬,他忽然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于是,铜板便落到了桌上。
说来也巧,他明明是在桌边,铜板却一枚未落到地上。
卦已成,只要他将手放上去,或是看见铜板的正反面,便能知晓心中所想。
包厢的榻上,本已睡着了的人,迷迷糊糊地又睁开了眼,便看到桌边坐着一人欲要卜卦。铜板已经落到了桌上,手却悬空未放,也没有那只那根木棍。
萧廿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在完全复明的前一刻,他也不顾会不会吵醒颜宁北,将荷包内剩下的铜板倾倒在桌上,随即广袖一扫——这样,就看不到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萧廿发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回头去看颜宁北,颜宁北还和之前一样,睡得好好的。
于是,他长出一口气。
而榻上的颜宁北,却也睁开了眼,他有些搞不清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就静静地看着萧廿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小心翼翼地将铜板全部拾起,放回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