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包括他（2/2）
萧定安的双臂紧贴着身躯被绑在一起，他斜倚在船边，说道：“我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待在这？”
谢清吟手指一勾，萧定安身上的束缚便解开，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起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差不多了。”谢清吟放下茶杯，“该把通道打开了。”
“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华轻竹不清楚自己对于林惊昭的决定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罢了，只希望能够做到你想做的。”
“既然说完，那我也该走了。”谢清吟起身，意念微动，山清水秀便不复存在，木舟通往的地方也不再是飘渺仙境，而是地狱景象般的魔界。
“等等，上神。”林惊昭叫住她。
谢清吟懂她想问什么，也明白此事她想瞒着萧定安，便单独传话给她：“最后十日。”
十日，有些紧，但应当够了。
谢清吟走后，他们跟着华轻竹一同进入了魔界。
魔界炼狱之景遍地横生，人蛊天坑时期的魔界叫人根本没有地方落脚。零落的内脏和四肢铺满地面，蛇蚁虫鼠成了仅存的生气。
林惊昭不敢看地面，便把视线投向空中，她一眼就瞧见那些飘摇的旗帜，以为那是用来施法用的，可走近了，她才看清这根本不是什么旗帜，而是干尸身上的衣服。
“别看。”萧定安环住她，用手掌为她掩去视线。
“事实上，魔界之人虽然品行败坏，可正常下也并非会如此疯狂。”已经来过无数次的华轻竹终于能自如地面对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外界传言上至魔尊下至魔界居民都崇尚魔神，实则不然，是因为魔神先前栖息在魔界，而因为力量相似，祂能轻而易举地影响他们的心智。”
她的话有意无意地指向萧定安：“这还只是祂虚弱时便能造成这般影响，倘若祂恢复了呢？魔神不死，众生便一日不得安宁。”
林惊昭抓住萧定安的手，他却不肯放下：“求求你…别看……”
“萧定安，这不是因为你。”林惊昭安抚他，“这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不要把祂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萧定安深感无力地放下手，他因自己那点卑鄙的害怕而开始感到羞耻，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魔神彻彻底底地抹灭了。
“再往前，就是人蛊天坑了，我会净化这一切，然后带着风离开。”华轻竹说道，“自此，我们便要告别了。”
林惊昭颔首：“谢谢你愿意费劲心神来告诉我这么多。”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华轻竹的脚步停在天坑边缘，“但若你真要谢我，就快把我从那冰棺中收回去吧……长年以他人性命作引而茍延残喘，被他们的绝望与憎恨所包裹，我真的太痛苦了……”
“我会的。”
华轻竹擡手，正要净化这一切的时候，却僵在原地。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恐惧地看向人蛊天坑。
“怎么了？”
林惊昭察觉到不对，也走到边缘向下看去——只看一眼，萧定安就拉着她连连后退。
华轻竹咬破了下唇，她崩溃地喊：“风！”
人蛊天坑数万死尸，都被风炼制成了傀儡。
而风被他们簇拥在最中间，神色癫狂地望向华轻竹。
傀儡们一个一个粘在一起，组成了蟒蛇般的形状倏然冲出天坑，他们的手脚还裸露在外，密密麻麻地蠕动。
“你为何…为何还是死性不改！！！”
风猖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魔界上空，他也跃出坑，疯狂地走向华轻竹：“死性不改，我就是死性不改！为何她要救萧定安你不阻拦，而我要救你却是死性不改？”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林惊昭说道，“我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怒视林惊昭，好看的五官也变得扭曲，“你要救的还是万人唾弃的魔神，而我要救的是伟大的神女，分明我更占理，分明我才是对的！”
“谁说萧定安万人唾弃？他有父母爱，有同门爱，有我爱，很多人都爱他，我看你是缺爱嫉妒他，才故意贬低他吧？”
“放屁！我嫉妒他？他怎么说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怎么可能嫉妒一个被我踩在脚下的废物？”
萧定安和华轻竹看着恶劣的画风一下转变为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吵口水架，一时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林惊昭看着离风越来越近的师风缘和伍颂澄，笑着抛出一击：“你急了？你急了那就是承认了。”
风耳尖一动，点脚飞起，与身后的师风缘扭打在一起。
唉，差一点就偷袭到了。
那条由尸体组成的巨蟒也开始动起来，朝着脚下的林惊昭等人冲去。三人飞身躲过，林惊昭方才还站着的地面一下就被砸成了废墟。
萧定安一招斩去，却只砍下了些四肢，根本无法将其击散：“他们彻底粘连在一起了，很难把他们分开！”
“你知不知道镜花水月的轨迹无法更改？无论你做什么，最后他们都会被净化。”林惊昭大喊。
风嘲笑道：“谁说一定要净化？”
“我无法净化这些傀儡…”华轻竹颤抖着收回手，绝望道，“我的力量不够。”
“只要人蛊天坑不复存在，那么一切就都还在轨迹之上，但这些人是否要被超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惊昭双手握紧成拳，恨不得现在将他锤扁。
“你舍不得也没有关系，毕竟数目如此庞大的尸首我也控制不了许久，只是若我的力量消失之后他们还没有被超度，那他们的神魂也会跟着被困在这不人不鬼的傀儡躯体中没有办法灭亡，没有办法动弹……”他放声笑道，“甚至永生永世没有办法超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伍颂澄又要去斩那群傀儡，却在下手前一秒，听到熟悉的嗓音从万千尸首中传出。
“我的孩子……”
他堪堪停住，就这一瞬间的愣神，傀儡的手臂将伍颂澄的四肢都捉住，尸体们的中间裂出一个口子，将他推进深处。
在里面，曲紫茗干枯的面容竟显出一丝恋爱，她抚摸伍颂澄的脸颊，缓缓道：“我的孩子…”
“娘…”
萧定安扯着他的衣服，又去砍断抓他的手臂，却还是无法阻拦伍颂澄被扯进去：“你清醒点，你娘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只是个傀儡！”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来啊！”风一脚把师风缘踹进坑底，他重新面朝向林惊昭，“你不是还妄想救所有人吗？有本事就把他们都救了。”
华轻竹道：“风！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迷途又怎样？只要路的尽头有你就够了！”风指着林惊昭，“你看到了吗？她根本不愿意付出，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和一个普通凡人没有区别！你在寻找魔神的时候，她还在另一个世界逍遥自在！那凭什么最后还要供她为神女？”
“你…”
忽然间，一股温暖的力量泉涌般超着那群傀儡冲去，这力量流动向他们，缠绕着他们，逐步包裹他们。
那些抓住伍颂澄和萧定安的手臂松了力气，整个由傀儡组成的巨蟒开始倾塌，像融化的冰一样流了下去，最后化散为风。
纯净的荧光接二连三地旋绕而出，长年不见天光的魔界，这一刻居然被照耀成白日。
“虽然现在的我对神女这个位置确实是无所谓的态度。”
林惊昭睥睨着一切，流光闪过她的眼眸，额间金莲再一次亮起。
“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地清楚，我凭什么被供为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