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2/2)
荒唐。实在太过荒唐。
萧定安已然不再纠结自己为何会心甘情愿地上林惊昭的当,他嗓音微哑:“你送我的那支梅花,我一直,一直收着…”
那时萧定安想扔掉那支梅花,但被卫横江拦下来之后,他无从处理,便随手插在了瓶中。
原是想任其自生自灭的,可后来他见花要枯萎,古怪的难受。
于是便用灵力滋养着,使其永生不败,一年又一年。
直至今日,那枝梅依然绽放在他房中。
现在的林惊昭便宛如那支梅。
在他的爱护下,活色生香。
“那你一定要好好养着它…”林惊昭顿了一下,“不能忘记。”
“不敢忘。”
“……”她不再回复,只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萧定安喉间微涩:“都听你的。”
一番又一番,纱帘摇至烛灭灯熄,呢喃厮磨声才渐渐消去。
……
林惊昭与萧定安相拥而眠,手指上还绕着他墨黑的发丝。她的目光描摹着萧定安的睡颜,眷恋又不舍。
温热的泪划过脸颊,落在枕上。
她拂去泪珠,穿戴好衣物,缓缓地下床来到窗前。
冷白的月随着她的神力碎裂,数缕神识被收入万物囊中,林惊昭感到自己的身子逐渐变轻,好像下一秒就要腾跃而去。
镜花水月的坍塌,神力的消逝,让她再也无法抵抗外界的一切。
被她屏蔽了一路的星懿焦急又愤怒地质问:“林惊昭!你都干了些什么?!”
林惊昭望着阴沉沉的天:“我只是在走我的道。”
“你和谢清吟玩儿这一出,有没有想过后果?她是无法无天惯了,四海八荒内没人能管得了她,可你呢!”星懿简直拿她没办法,“如今你神力未归,全凭九霄云宫的灵力吊着,和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
他见林惊昭还没有认错的意思,大喊道:“你知不知道天帝震怒,现在要唯你是问!”
“那就来。”她说,“我不怕。”
许是真的要表达天帝有多愤怒,下一秒天空就被狂雷撕开,层云间,依稀能看见几排天兵天将的剪影。
神经紧张的林惊昭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早就不在镜花水月中了,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他不在便好。
只是这一回,萧定安肯定要恨上自己了。
林惊昭苦笑,重新仰起头面对那群越来越近的天兵。
不过她全然不知的是,萧定安并未入睡。
他一直醒着。
他听到了林惊昭哭泣的声音,也亲眼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消失。
床榻已然彻底凉了,丝毫余温都不剩。
萧定安长叹,接着踏出幻象,回到应天门中。
镜花水月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他们在幻象里过了那么久,可于现实而言不过几息,那么宫内给齐湛办的凯旋宴才刚开始。
萧定安直奔密室,并未刻意收敛身上的锐气,弟子们见他这幅样子,都只敢低头行礼,连声“掌门”都喊不出口。
李寻真留守在应天门,得到的消息都非常快,尤其关注萧定安。因此她立马察觉到,这次从外面回来的萧定安不对劲。
他平日做什么都是悄无声息的,更不愿惊扰到门中弟子。但此番回来,不仅身上的魔气更重了,行事还有意张扬了起来。
李寻真在密室门口堵到了他,问:“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让开。”
“师兄。”她发现萧定安那双眼眸已彻底成了绛紫色,精神警惕起来,“你去密室要做什么?”
萧定安皱眉,直接道:“滚。”
她的后背紧贴在门上,颤抖着喊:“师兄!”
原本萧定安要进密室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他喜欢待在里面,偶时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出来。
可李寻真感觉到这一次就是不同。
她有种直觉,便是绝对不能让萧定安进去。
萧定安不耐地“啧”了一声,推开李寻真,一脚踹开了石门。
“砰——”
巨大的冲击力扬起尘土,终年不见天光的密室登时亮堂起来,他不管李寻真的劝阻,一步步走向最深处的那个空间。
被困在鞘中的剑身剧烈地抖动着,发出兴奋的嗡鸣。
魔神的意识恰巧也在这时候修养完毕,祂附着在灭道中的魔气上,满含笑意地问:“你终于想明白了?”
“废话真多。”
“我早就说了,天上那群神仙都是些无情无义的家伙,你会被她戏耍的什么都不剩。”
祂不在乎萧定安现在情绪如何,但自然是越激烈越好。
“三百年来你受了多少冤屈?已然数不清了吧?来……将一切交给我,我来替你报仇雪恨。”
萧定安嗤笑:“好啊。”
“师兄,你在同谁说话?”
李寻真听不见魔神的声音,可她见萧定安自言自语,显然是不对劲,于是跃步而上想要把他带走,却被萧定安用法力阻挡回去,连连后退十几步才堪堪稳住。
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去了一趟梁国回来,师兄突然就变了性子?
李寻真想要去联络少虞,问明白萧定安在梁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疏散应天门弟子,她也不能保证待会儿萧定安不会失去理智。
她刚要动起来,不料下一刻冲天煞气从密室中爆发而出。李寻真擡手要防,但这股气却有意识般绕开她,散往梁国的方向。
“师…”
一句师兄未能出口,徒留李寻真站在空荡荡的密室前。
萧定安带走了灭道。
那早就被他扔弃了的,还封有一丝魔气的灭道。
她立即叫应天门弟子布好法阵,而后迅速联络少虞。
自从三十年前仙门百家血洗应天门,萧定安差一脚堕入魔道之后,他就把灭道尘封在密室中,再也没有拿过这把剑。
那如今他突然将其带走,是要干什么?
李寻真不敢细想,她将诸事交代给信任的弟子过后,火急火燎地追去梁国。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萧定安提剑进入大殿,朝臣们惊慌失措地躲避着,高喊侍卫拦下他。
“护驾!护驾!——大胆萧定安,你这是要行刺圣上?!快将此大逆不道之人拦下!”
齐湛猛地站起身,他没见过这样可怕的萧定安,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带着武器如此气势汹汹前来。
这时他最该做的本应是和萧定安撇清关系,但齐湛还是想出声阻拦:“老师…”
“师兄!”
齐湛震惊地看向帝位上的少虞。
师兄?这是何意?
“师兄…”少虞冠冕上的珠帘摇晃不止,他走下几级阶梯,“你冷静些。”
“冷静?”萧定安眼神阴鸷,怒意喷薄而出,“你怎么好意思用这张面孔,这副身躯来劝我冷静?”
李寻真赶到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一幕。
萧定安手起剑落,寒光乍闪——
少虞的头颅,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