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2/2）

斐洛根本没有让他为难的打算，直接伸出裹得看不出原样的手，艰难用指根和手掌夹住勺子，舀了一勺粥往嘴里塞。

第一口就顿住了。

魏劭看得一愣：“不好吃？”

他是特地按斐洛惯常的口味做的咸鲜口。

斐洛摇了摇头，闷头继续吃了起来。

魏劭直觉不对，跑到厨房又拿了只勺子，舀了一口尝，然后险些吐出来。

“别吃了！”他立即伸手去取斐洛手里的勺，“腥死了——我带你出去吃。”

斐洛侧身避开了：“我不挑。”

魏劭皱眉：“……”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小时候的事。

他妈以前也爱吃甜，所以经常会让一个小有名气的女甜点师上门来家里做甜品，那个姐姐人很温柔，魏劭最喜欢在她做甜品的时候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看她将厚厚的奶油规整地涂在可丽饼皮上。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姐姐再也没有来了，妈妈也常常郁郁寡欢看着窗外发呆，他为了哄她开心，跑进甜点房，学着那个姐姐的样子做了一块小蛋糕，兴冲冲地送到她面前。

那一瞬她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但还是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当着魏劭的面吐在地上，阴沉着脸说“难吃又恶心，以后别做了”。

魏劭擡起双眼，看见斐洛还在动作艰难往嘴里送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别吃了，让我倒掉。”

斐洛却沉默着不松手，手上的绷带又开始渗出丝丝血迹，他低着头，那一瞬有一颗透明的东西砸进了碗里。

在一片窒息的寂静中，魏劭抽走了他手里的勺子，却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倒掉。

“张嘴。”

斐洛没动。

魏劭举着勺子，低声威胁：“不张嘴我就倒掉了。”

这句话像是按动了开关，斐洛立刻低头，叼住了勺子。

魏劭沉默地喂，斐洛安静地吃，一碗粥慢慢空了一半，魏劭掌心的碗底也凉了，本来就难以入口的粥恐怕更腥了。

他停了动作，在斐洛询问的眼光中一鼓作气，仰头把剩下的全喝了。

又凉又腥的粥在口腔里，魏劭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咽了下去，然后猛灌了一大杯水，最后点评：“太咸了，都怪你。”

斐洛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暗指，抿着唇没回应，而是问：“你什么时候走？”

魏劭有点头疼——一定要立刻说这件事吗？

他避重就轻地回答：“等你能让我放心再说。”

斐洛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好。”

-

系统之后也没有出现。

魏劭起先一直以为斐洛让他走只是气话，是想逼他接受那份逾线的感情。

可之后的日子里，即便他待在这里，斐洛也待他十分疏离，甚至不如跟卢克他们亲近。

斐洛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做任务，很少再受伤了。他依然叫魏劭哥哥，不再逾矩地直呼魏劭大名，只是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缠着他，也没在他面前哭过。

魏劭忽然意识到，斐洛可能是真的想让他安心离开，而不是所谓的气话。

为什么……？

魏劭这边仍茫然着，斐洛再一次找上了他。

房门被叩响，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可魏劭看着门口的斐洛，却觉得恍如隔世。

斐洛没有进去，就那么站着，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魏劭突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他想让他来就来，想让他走就立刻要他走？

斐洛却似乎读出了他眼神里的情绪，突然说：“我以后不会再用那种方式逼你回来了。”

魏劭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所有的怒气都在这一瞬泄掉了。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骨，然后问：“为什么？”

斐洛的脸藏在阴影里，他想，因为我怕你再不走，我会忍不住越来越不择手段地留下你，困住你。

但他说的是：“没有为什么。”

这实在是个糟糕的回答。魏劭大概是口不择言了，又或许只是吐露了心中的声音：“……不是说喜欢我吗？”

魏劭不知道自己问这个荒唐的问题是想得到什么答案，或许是希望听见斐洛亲口说之前只是把亲情错判成了其他，然后他们冰释前嫌，在余下的一点时间里继续兄友弟恭。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斐洛却垂下眼，说：“以后不了吧。”

现在是，以后不了。

他没有说这个以后是多久，魏劭也没有想到，居然就在他们谈话后的第二天。

斐洛出门前说，今天不回来了。

魏劭昨天已经决定克制自己不再多过问他的事，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那你住哪？”

“雄虫招揽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