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2/2)
谢子督穿着大衣出来的,吸收不掉的雨珠汇成一股股水流,顺着衣袖往下掉。他没有撤去黑雾,但也没有继续浪费力气。垂眸拧了把衣袖上的水,有些腻烦地瞥了眼男人:“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微笑:“我可以帮你摆脱束缚。”
“大话谁都能说,现在我不想跟你扯这个。”谢子督似笑非笑地牵起嘴角,“你偷出去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男人笑意微收,显然他不认可‘偷’这个词:“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谢子督轻嗤:“没听说过离职的时候把公共财务占为己有的说法。”
他说着眸色微沉,喊了一声:“前辈。”
笼罩山岭的黑雾倏然消失,从谢子督拧干了的袖口窜出去,以迅雷之势直奔男人的门面。他发难太过突然,这一招终于起了一点作用——在男人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划痕。
“早就想说了。”
“别顶着我家里人的脸做唧唧歪歪的表情。”
......
霓虹灯提前点亮,朦朦胧胧地投映在马路上。
胡笙紧紧盯着,吩咐负责与警方联系的部门同事:“让他们发停工停学通知,没有要紧事全部回自己的屋里,有要紧事的憋一憋。”
通知刚刚下达的同时,雁城市恍若被什么庞然大物用力撞了一下,整座城市猛烈一震,有体量较轻走在路上的行人腿一软,直接跌坐到地上。
这次不用什么通知警告,所有人都躲了起来。
人类尚且还摸不清楚情况。
特办处所有从阎罗殿升上来的鬼仙的情绪集体坠了下去。
池北望闭上眼睛,仿佛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池北望拦住胡笙:“地府怎么了?”
胡笙没瞒着他:“黑水又翻上来了,有些玩意反应过来了,秩序乱了。有些阴帅出现了反逆情绪,要跑出来。”
地府太平的时候,胡笙自己就是个擦着违法乱纪的边缘作妖的混子头头,但真乱起来时胡笙是最头疼的那一个,他深吸了一口气:“还好老谢提前把它们关了起来,楚大人现在还能镇住他们。”
池北望:“反逆情绪?”
虽然早知道谢子督对阎罗殿的掌控有缺口,但鬼差受契约约束是完全服从于阎王的。池北望稍微一想便反应过来:“被‘复刻品’掉包了?”
胡笙脸色不太好看,但没有否认池北望的说法。
就跟‘楚江王’一样,山海墨的‘复刻品’顶替了原来的阴帅在契约里的位置,这一批‘石墨阴帅’受制于契约,却又不完全服从于契约和谢子督。
那原来的阴帅去哪了呢?
山海墨。
池北望拿起白板前的黑水笔,目光落在白板留下的思路上。
他先在‘池北望复刻人’底下划上一条横线,打了个叉。
这是一个很容易被推翻的结论,这位石墨人先生甚至在他池北望这一号人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以前就存在了。
谢子督去了地狱系,亲自见过石墨人在地狱系做客的宫殿,又是将池北望捡到五福村的抚养者,对他们二者出现的时间线再清楚不过。
他仍然把这条错误的信息写在了白板上,或许是为了掩盖另一条看起来更加合理的推论。
即,池北望才是那个人的复刻品。
池北望才是石墨人。
池北望轻眨了一下眼,有种头重脚轻的恍惚感。
他在九头蛇窟的时候没有跟‘楚江王’交流,不然或许可以问一下‘楚江王’对自己是‘石墨人’一事有什么样的看法,他也像自己一样,有幼崽长成人的经历吗?
自己过往的人生轨迹中,曾经无数个鲜活的瞬间,其实都有可能是在复刻另外一个人的过往、性格等等。
那他算是真实存在的吗?
池北望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橘猫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池小橘爬到了池北望肩上,尾巴落在白板上,把池北望划下的叉擦掉。
池北望回过神,他捏着黑水笔的手指逐渐用力,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抽回白板上。
池北望拂开猫尾巴,看到干干净净的标记面,有些啼笑皆非地把叉填回去。
池小橘冷不丁开口:“先生,我们回五福村吧。”
池北望一愣,很快面色如常地冷静下来,很客观地说:“如果鬼门关打开,五福村也安稳不了。”
橘猫平时在外情绪比较内敛,实际上由于是猫,哪怕它不想让情绪泄露出来,胸膛的起伏也明确地告诉了别人它此时情绪波动很大。
“五福村是您长大的地方。”
橘猫低声说:“田里还有您小时候扎来赶鸟的稻草人呢,您可别忘了。就是忘了吧,老道士们都替你记着呢。”
眼见着有其他干事往这边走,橘猫没了声。
池北望揉了揉它的肚皮,垂眸在白板上划下一条箭头,箭头指向阎罗殿,他在阎罗殿底下写下一行字:三世,山海墨。
池北望没再想自己是不是石墨人此类的事。
他专注地想那位石墨人先生是谁。
他想起自己梦里阎王文房的模样,黑水笔在‘三世’上方停留了一会儿,又不确定地把‘二世’和‘一世’补充上去。
池北望对幽冥界的换任机制没有任何敬畏心。
他十分大胆地给那人做了一个假设。
假设他是某任从契约监管下出逃的‘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