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2)
好像还听到顾启洲的声音,但他哭得缺氧,也没听清顾启洲在说什么。
自己还有顾启洲,但陈越殊再也见过顾云飞了。
他看过顾启洲的剧本。
顾云飞还是辞了工作,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医院附近开了家培训班,有大大的落地窗,他每天坐在那里弹琴、教小朋友。
每次一擡头,就是陈越殊朝他吹口哨的地方。
明明很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明明总在错过?
顾云飞留在满是回忆的地方,陈越殊却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归属。
看剧本时只是感慨,半年过去,一遍遍和陈越殊的灵魂碰撞,最后看到这个结局,江眠难受得要命。
不知道哭了多久,缺氧导致头脑混沌,江眠抽抽噎噎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被抱在怀里。他睁开哭肿的眼睛,感觉有人拿着湿团团的纸巾,帮自己擦掉眼泪。
他顺着手看过去,眼泪又掉下来:“顾老师。”
说出这三个字,他又绷不住了。
自己哭了还有顾启洲陪着擦眼泪,但陈越殊没有。顾云飞对他根本没那么好。根本没有顾启洲对自己好。但陈越殊太可怜了,哪怕顾云飞只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好,他就很喜欢对方了。
顾启洲看着怀里哭得乱七八糟,眼睛鼻头红肿,满脸泪痕的江眠。只听得“噌”一声,心里绷紧的那根弦还是断了。
机舱空间小,又是租来的,场务还要收拾。顾启洲把江眠安全带解开,掐住腰抱出去。
来来往往有些工作人员,诧异的看着他俩经过。
顾启洲心火四起,找个箱子把江眠放上去,自己挡在江眠面前。
他左右看想找李越郝,没找到。倒是江眠哭懵了,头一栽埋在他小腹处,眼泪打湿衣服,滚烫热意。
江眠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晚上跟着一起去吃饭的时候都还在一抽一抽的哽咽。他和顾启洲一辆车,抽抽时能闻到顾启洲车上的香水味道。
到了地方车停下,他要推车门,看到车窗上自己乱七八糟眼睛都肿了,又坐回去,瓮声瓮气和顾启洲说:“我不想去吃饭了。”
顾启洲没说话,沉默着找出湿巾来,抽了厚厚一沓搭在江眠眼皮上:“闭眼。”
江眠听话闭眼,用湿巾敷眼睛。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脸,鼻头红红的,嘴唇嘟起来。因为哽咽,时不时抽一下,脖子上的喉结上上下下。
顾启洲又抽一张湿巾,动作并不温柔的盖在江眠脸上,把边边角角都擦一遍。
江眠闷声:“疼。”
他松了手,用指尖慢慢擦。
薄薄的一张湿巾,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皮肤的温度染透,向他传递手下江眠的每一寸肌肤纹理。
江眠哭累了,就睡着了。他这几天熬夜复习睡眠不足,很快睡死了。
再睁眼时觉得哪哪都不对,头痛欲裂,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被抛在野外的尸体。眼睛干涩,有种睁不开的感觉,可能是肿了。
房间里小夜灯开着,他撑起身子,找到自己的手机。
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五点。
就撑起身子找手机这么个动作,他头晕眼花,觉得世界都是颠倒的。于是他又躺回去,看了看手机。
对昨天最后的印象就是在车里,顾启洲给自己敷眼,还拿湿巾给自己擦脸。他就像给小孩擦脸的粗糙家长一样,整个手盖在自己脸上擦。自己觉得疼,说了一句。
然后就是现在了。
顾老师昨天送自己回来……
手机里,备注为“顾老师”的人在昨晚九点给自己发消息:“床头有面包,杯子里是热牛奶,晚上醒来可以吃。”
他侧头看过去,床头柜上放着面包和保温杯。
顾老师真的很贴心。
他躺着拿起面包,摸到面包上的便签纸:“醒了可以吃,杯子里是牛奶。”
他把便签纸揭下来贴在床头,这才撕开包装,躺着床上美滋滋的吃面包。
一边吃,一边给顾启洲发消息:“我醒了,正在吃面包。”
“谢谢顾老师!”
“眼睛肿了,都睁不开。”
“头也好痛。”
“我昨天是不是撞到脑袋了?”
顾启洲居然也醒了,马上回复他:“很疼?是不是病了?”
“你昨天应该没撞到头,很疼吗?”
“你怎么醒这么早!”
“就是很疼,而且有点晕……刚刚起来就头昏想吐没力气。”
“是不是病了?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应该可以……”
刚发完消息,门口传来敲门声。
江眠迅速翻身下床,猛烈的头晕袭来,他仿佛软脚虾,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踉跄了几下,重新栽回床上。
“嘶……”
他摇头,捂住额头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外的顾启洲,苦笑:“就是很晕。”
顾启洲扶着他,当机立断:“走,去医院。”
本来就头晕,在车上坐着就更难受了,甚至刚刚吃下的面包都在攻击他。江眠哪儿都不舒服,看着旁边的顾启洲,意识到不对劲:“怎么穿着昨天的衣服啊……你不会还没睡吧?”
顾启洲没看他:“不舒服就先别说话了。”
“我穿着睡衣,皱巴巴的,很丑。”
顾启洲没说话,江眠自言自语没意思,歪在车窗上看顾启洲的侧脸。
医院很快就到了,六点的早上只有寥寥几个值班医生。挂号、看医生。
顾启洲都快急死了,结果检查结果出来,没发烧没感冒。是昨天情绪波动太大,睡前又在哭,最近太忙睡眠质量不好,心情也不好,多休息一段时间,保持舒适的心情就好。
医生说出这段话时,江眠都沉默了。他看着旁边指节抵住眉心,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在想什么的顾启洲,吐吐舌头:“没生病诶。”
顾启洲拉着他出去:“没生病还不好吗?”
折腾这么一番,天都快亮了。
看着天边一抹日出时的金红,江眠内疚:“不好意思啊顾老师,让你担心了。”
顾启洲走在前面,听到这句话突然放开他的手腕。
睡衣薄薄的一层,原本被顾启洲手心的温度捂热了,现在顾启洲松开,晨风一吹,有点凉。
顾启洲拿着车钥匙回头,晨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在乌黑的发丝上留下一抹金黄。
除了刚刚无法掩饰的着急担忧,这是江眠半年多来第一次看到顾启洲脸上没有笑意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顾启洲本人,他觉得顾启洲有些近乎不近人情的高高在上,不过因为笑着看上去很好相处。虽然江眠觉得顾启洲有时候并不高兴却依然在装高兴,但也能感觉到,顾启洲在和自己在一起时,经常高兴。于是他就觉得顾启洲就是那样,强大但温和,对所有人都很好,对自己更好。
现在顾启洲不笑,看上去很凶。他站在底下一层台阶,比江眠还低一点,微微仰视,气场却强大的让江眠自觉渺小。
顾启洲也没有再叫他眠眠,连名带姓叫他。
声音和六月底早上的晨风一样,温暖,又带着说不上的凉意。
“江眠,别叫我顾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