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腊八粥的暖(2/2)
张奶奶要回家了,陈露给她装了袋贴饼子和几块腌菜,“带回家给叔叔尝尝“。张奶奶推着不要,邢成义在旁边说:“拿着吧张奶奶,都是自己做的,不值钱。“张奶奶这才收下,临走时回头说:“明儿我给你们送点我蒸的粘豆包,配粥吃。“
大家送张奶奶到门口,见暮色里的巷口,还有人捧着空碗往回走,嘴里念叨着素味斋的粥香。三花猫跟在后面,尾巴上沾着片红色的窗花纸,像系了个小旗子。王店长叹了口气:“这腊八节啊,就该热热闹闹的,人多了,才像个过日子的样。“
回到屋里,邢成义往炉里添了块煤,火苗跳起来,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陈露收拾着碗筷,碗碟碰撞的声音,像支轻快的歌。苏清沅把洗好的葡萄干装进罐子里,“明年得多买点,今年不够分“。徐涛帮她盖盖子,“明年我提前去集市,保证挑最好的“。
李萌萌趴在桌上,给画本的最后一页写:“腊八节的粥,熬的是米,暖的是心。素味斋的烟火,比任何香料都香。“她写完,抬头看见窗外的红灯笼,光透过红绸,在地上投下暖暖的圆,像个没吃完的腊八粥碗。
灶房的锅里还温着水,水汽顺着锅盖缝钻出来,在房梁上凝结成水珠,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日子,等下一个腊八,等素味斋的粥香,再飘满整条巷。
夜渐渐深了,灶房里的余温还没散,陈露把最后一口锅刷干净,锅沿的水汽在灯光下凝成细小的水珠,像缀了圈碎钻。她摘下蓝布围裙,围裙上沾着的粥渍已经干透,摸起来硬硬的,得用热水泡才能洗得掉。“明儿一早得把这围裙搓出来,”她边叠围裙边念叨,“不然赶不上后天的早市。”
邢成义扛着最后一捆柴从院外进来,柴枝上还挂着霜,在灯光下闪着白亮的光。他把柴堆在灶房门口,码得比昨天又高了些,“这柴是后巷老张头送的,说腊八节烧他的柴,粥能更稠些。”陈露笑着往他手里塞了块烤红薯,“那你可得多烧点,别辜负了老张头的心意。”红薯是下午在灶膛里埋着的,皮烤得焦黑,一掰开来,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烟火气,钻得人鼻子发痒。
苏清沅和徐涛在院里收拾保温桶,桶底还沾着点粥渣,徐涛用热水一冲,“哗啦”一声就干净了。“今儿去敬老院,李爷爷说他年轻时候,腊八节要走十里地去庙里领粥,”苏清沅用布擦干桶身,“现在多好,咱们直接送上门,还热乎着呢。”徐涛把桶盖扣好,“等开春了,咱们再去给他们修修窗户,冬天风大,得严实点。”
李萌萌抱着画本坐在炉边,炉子里的煤块烧得通红,映得她脸颊发烫。她翻到画三花猫的那页,猫嘴里叼着颗红枣,尾巴尖还沾着点粥粒,旁边写着“三花也爱腊八甜”。王店长端着盘炒花生过来,放在她手边,“吃点花生暖暖,看你冻得手都红了。”李萌萌捏起一颗,花生壳脆生生的,一捏就开,果仁带着股焦香,“店长,刘婶说明儿要带三花来洗澡,我能再画张它洗干净的样子不?”王店长笑着点头,“当然能,让它也当回画里的大明星。”
张奶奶家的方向传来几声咳嗽,是张奶奶的老伴在咳,老人家冬天总犯喘。陈露听见了,往灶房里舀了碗刚温好的粥,“成义哥,帮我给张奶奶送过去,让大爷趁热喝点,润润嗓子。”邢成义接过碗,碗沿烫得他直换手,“这粥里我多加了颗桂圆,大爷吃着能舒坦点。”他踩着院里的薄霜往外走,棉鞋踩在冰碴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在给寂静的夜打拍子。
张奶奶正给老伴捶背,见邢成义进来,赶紧往炉边让,“快坐快坐,外面老冷了。”大爷喘着气,看见碗里的粥,眼里亮了亮,“素味斋的粥就是香,白天没喝够,这会子闻着,馋虫又勾出来了。”邢成义帮着把粥碗递过去,“陈露特意给您温的,说加了桂圆,暖身子。”大爷小口抿着粥,红枣的甜混着桂圆的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咳嗽竟真的轻了些。张奶奶在旁边抹泪,“你们啊,比亲儿女想得还周到。”
回到素味斋时,邢成义见王店长正翻箱倒柜找东西,竹箱里的旧布料翻得乱七八糟,蓝的、灰的、带补丁的,堆在地上像座小山。“找啥呢?”他蹲下来帮忙理,“我记得有块红布,去年做灯笼剩下的,想给萌萌剪点窗花,明儿贴在粥桶上更喜庆。”王店长扒开一堆蓝布,终于在箱底摸出块红绸子,边角有点磨损,可颜色依旧鲜亮,“找到了!你看这颜色,多正。”
陈露把泡围裙的水盆端到炉边,热水里加了点碱面,围裙泡在里面,粥渍慢慢化开,水变成了淡褐色。她用木槌捶打着围裙,“砰砰”的声响在夜里传得远,像在敲小鼓。苏清沅凑过来,“我帮你捶会儿,你歇口气。”两人轮流捶着,木槌落在布面上,溅起的水花落在炉边,很快就被烤干,留下圈淡淡的白印。
徐涛在灯下给苏清沅读报,读的是腊八节的习俗,说北方人要喝腊八粥、腌腊八蒜,南方人要吃腊八豆、煮粘米团。“原来南北方不一样啊,”苏清沅托着下巴,“明年咱们也试试做腊八豆,给客人换换口味。”徐涛把报纸折好,“我记下了,开春去南边的集市问问,看咋做的。”炉子里的煤块“噼啪”响了声,像在应和他们的话。
李萌萌趴在桌上睡着了,画本摊在旁边,最后一页画的是素味斋的夜空,星星像撒在天上的粥粒,亮晶晶的。王店长轻手轻脚走过去,给她披上件厚棉袄,棉袄上还带着灶房的烟火气。“这孩子,画了一天,累坏了。”她低声说,眼里的笑意像炉子里的光,软软的。
后半夜,风刮得紧了,卷着院角的梅枝打在窗上,“呜呜”的响,像谁在外面哭。邢成义起来添煤,看见灶房的门缝里透出点光,推开门,见陈露还在搓围裙,木盆里的水已经凉了,她的手泡得发白。“咋还没睡?”他拿起旁边的热水壶,往盆里兑了点热水,“水凉了,搓不动。”陈露哈了哈手,“这围裙上的粥渍太顽固,不搓干净,明儿穿出去丢人。”邢成义把她的手往炉边拉,“先烤烤火,明儿我帮你搓,保证比你搓得干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素味斋的烟囱又冒起了烟,这次不是熬粥,是陈露在蒸粘豆包。黄米面包着红豆沙,捏成圆圆的团,放在蒸笼里,蒸汽一熏,白胖得像群小月亮。邢成义蹲在院门口劈柴,斧头落下,木柴裂开的纹路里,还能看见昨夜凝结的霜,在晨光里闪着碎光。
张奶奶挎着竹篮来了,篮子里是刚腌好的腊八蒜,绿得透亮,“给你们送蒜来了,配粘豆包吃,解甜。”她看见蒸笼里的粘豆包,直咂嘴,“这豆包发得好,暄腾腾的,一看就好吃。”陈露掀开笼盖,热气扑得张奶奶满脸,“您尝尝,刚出锅的。”张奶奶捏起一个,吹了吹,咬了口,红豆沙顺着嘴角流下来,“甜!真香!”
苏清沅和徐涛把昨天剩下的腊八粥装进保温桶,“今儿去给巷口的清洁工送点,他们天不亮就扫街,肯定没吃早饭。”徐涛拎着桶,桶上的窗花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我还带了两个粘豆包,热乎的。”两人走在巷子里,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道并肩的线。
李萌萌醒来时,见画本上多了只猫,是王店长帮她补画的三花猫,正蹲在粘豆包旁边,尾巴卷着颗红豆,像在玩珠子。她拿起笔,给猫的脖子上加了个小铃铛,铃铛上写着“腊八快乐”。院外传来三花猫的叫声,“喵呜喵呜”的,像在催她出去画新的。
王店长坐在柜台后,看着墙上的日历,腊月初八的算了遍昨天的账,这次算得格外仔细,算完把账本合上,对着窗外的晨光笑了。素味斋的腊八节还没过去呢,粘豆包的香混着腊八蒜的酸,正顺着门缝往外飘,像在告诉整条巷:日子啊,就该这么热热闹闹、甜甜蜜蜜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