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2)
第100章
“嘭!”
“是火药!主子快趴下!”
一声巨响后,黑黢黢的地道里,灰尘细土扑簌簌落了满地。待几个随从护着殷思婺从暗道中逃出,俱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戚、彦、昭!”
殷思婺闷咳两声,思及这段时日的东奔西窜,恨得直牙痒痒。
自三月前,他从梅若雪处获悉西林局势不稳的消息,便一路快马加鞭来了此处。
刚至此地时,殷思婺大发雷霆之威,狠狠整顿了番玩忽职守的教众,处于下线的几个番商见状,顿时夹紧尾巴,再不敢随意哄擡物价,同关内外起冲突。
眼见一切恢复正轨,西林军亦遍寻不得他们足迹,次次扑了个空。殷思婺志得意满之余,仍放心不下湖州局势。
实是高湛此人,自那年潜逃在外,结识了一陌生哥儿,再度被捕回教中时,性情就彻底大变。
殷思婺并未细究他的经历,但也能猜出一二。从他往后孑然一身来看,无非是妻离子散的结局罢了。
更甚者,教中心狠手辣者众,直接一尸两命亦无不可。
殷思婺不在乎这些。他在意的是,原本用得颇顺手的棋子,自那一遭后,竟隐隐脱离了他的掌控。
兴许,对方是查探到,当初伏击追杀那哥儿的人手里,亦有自己的拥趸罢!
殷思婺每每回忆此事,都不由得长叹一声。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插手,如今叔侄生隙,反倒叫外人捡了便宜。
正当殷思婺打定主意,预备启程前往湖州时,西林城中,却波折频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先是那群番商陆续被揪出,而后四皇子顺藤摸瓜,很快捣毁了天圣教几个窝点。殷思婺恨得睚眦欲裂,来不及做出补救,就被西林军追得仓皇窜逃。
此刻,一个身着白袍的文雅青年劝道:“大长老,咳咳,这已是教中在西林关的最后一处完整产业了。余下不过是些零散教众,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该做决定了!”
话音方落,便立即有人应声附和:“是极。大长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赶往下一个安全据点罢!”
“下一个据点?难道别处便没有朝廷走狗了?”人高马大的黑脸汉子听到此处,瞬间变作点燃的炮仗,气势汹汹地驳斥道,“咱们这般东躲西藏,像丧家之犬一般,委实憋屈!按老子的意思,倒不如冲将出去,和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好叫他们知晓,天圣教中,有的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说到此处,黑脸汉子禁不住将胸膛拍得震天作响!
“咱们倒是想冲,”文雅青年冷哼一声,“就怕到不得敌人跟前,就被火药炸个人仰马翻!”
黑脸汉子闻言悻悻,不由懊恼地捶了一记树桩:“也不知西林军如何捣鼓的,竟把诱哄孩童戏耍的火药,弄得威力那般大!这要是用在战场上,何愁边关不宁!”
众人想起此前经历,一并心有余悸地沉默下来。确实,西林军一直按捺不发,这次却突然拿出这般攻城利器来,保不准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文雅青年暗自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一介粗人计较。他殷切的目光转向主公,眼底写着急迫:“主子,咱们如今该做的应是保存实力,留待东山再起,实在禁不得无谓损耗啊!”
一直未曾出声的老叟突兀道:“照理说,朝廷动作不该这么及时才是,简直就像是跟在咱们屁股后头似的。难道,他们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惊,方觉此前种种不对劲。是啊,缘何半月前,西林军就跟开了天眼一般,天圣教多年经营,一朝悉数被毁,就连深埋地下的暗道,亦免不了遭殃。
闭目养神的殷思婺终于睁眼,不禁冷笑一声:“哪是什么天眼,恐怕是湖州那边出事了!”
“什么?”
众人一阵惊呼,心底犹自不敢置信。朝廷不是只派了个初出茅庐的探花郎么?如何不过两月,那边就沦陷了?
殷思婺望着眼前供他们暂时栖身的密林,不自觉生出一股悲哀。想他一路从底层摸爬滚打,才爬到天圣教高处,鼎盛之时,也曾受举国供养。
如今大仇不曾得报,他如何就落到这个地步呢?
“探花郎再愚钝又如何?”殷思婺浅浅垂眸,眼中划过几丝讥诮,“保不住有人吃里扒外,可着手里的产业往外送。”
梅若雪啊梅若雪,你捅本座的这一刀,本座该如何回敬是好?
“那咱们不去湖州,”文雅青年语气迟疑,面上彷徨不定,“径直回京么?”
“汴京亦去不得了,”殷思婺淡淡开口,语气寒凉,显然是算准了京中局势,“湖州一旦失陷,慈安堂便保不住了。届时我殷思婺,再算不得什么国师,而是---”
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道罢了。
语未竟,意味却分明,在场诸人,几乎都听懂了。
“收拾收拾,启程回南疆罢。”
殷思婺站起身,吩咐剩下人手,且去收拾行李。西林一线,他们保不住了。
寡言老叟在众人忙碌之际,再次出声提醒道:“大长老,建教百余年,这可是咱们距离汴京皇城最近的一次。滔天权柄,就这般丢了,不可惜么?”
回到南疆,面对教中余下长老问责,您又打算如何交代呢?
“慈安堂乃本座一手创立,国师之位亦是本座谋划得来,于他们何干?”殷思婺轻嗤一声,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本座倒要问问,辛苦筹谋百年,可有分毫建树?到头来,还得依靠本座领他们入京!”
“至于汴京……”
殷思婺登高远眺,时下天朗气清,倒叫他一眼辨明京都方向。静默片刻,却见他俊美孤傲的面容,浮现出一个阴森冷厉的笑来。
“得了我那么一份大礼,我收点利息,总不过分罢!”
*
东宫,太子寝殿。
如往年一般,天气稍微一冷,殿内便要铺上西域进的波斯地毯,四角还要安置暖炉,早早地点上红萝炭,力求寝殿不吹进一丝风。
“殿下,”千峰紧紧攥着戚彦麟枯瘦如柴的手腕,眼底含着热泪,面上带着犹不自知的哀戚,“咱们搬进暖阁罢,暖阁四季如春,对殿下的病情定然是有益的。”
“胡闹,咳咳,”太子倚靠在软枕上,苍白至极的唇角,溢出一抹无可奈何的浅笑,“孤这病,咳咳,也不全然因风而起,暖阁亦无甚用处……”
“千峰知道,殿下是不想劳民伤财,也是体恤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才会这般坚持。”
太子又是闷咳两声,强撑着坐起身。千峰见状,忙又扯来一个金丝软枕,垫在他身下。
“你也知道啊,”戚彦麟眼中噙笑,话中似带着宠溺似的嗔怪,“暑气尚未褪尽,东宫却已启用了红萝炭。知道的叹一句可惜,不知道的,咳咳,恐怕要参孤一句挥霍无度了。”
千峰立时瞪大了眼:“属下看谁敢!有陛下在前朝镇着,谁敢对殿下无礼?”
他劝不动,也便不劝了。只端了碗滋润的雪梨汤,伺候太子殿下喝了半盏。秋季本就干燥,殿内又整日燃着炭火,如此下去,可不容易口干舌燥?
小侍卫虽放弃了劝说,私心里却觉得自家殿下受了委屈,嘴上仍嘟囔个不停。
“属下知道,您是怕暖阁太热,捂得咱们这些下人中暑呢。您那些个说辞,瞒得过他人,可瞒不过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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