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2)
姜衍本来以为这趟去英国是游玩性质的,被沈承簪这样一问,突然有些紧张。
“......没有,”沈承簪笑了笑,“只是要去学校里......”
他顿了顿,说:“没关系,穿这身也可以。”
姜衍似懂非懂地点头。
十点钟,飞往英国的航班准时飞离地表。
因为早上起的太早的缘故,这趟航班的大部分时间里,姜衍都处于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因为人尚在飞机上,所以即使感觉到困倦,也并不能睡得十分安稳,以至于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说起来已经睡了整整10个小时的姜衍,却仍然觉得睁不开眼睛。
还没走出机场,迎面就有人走过来和沈承簪和姜衍打招呼。男人似乎不超过三十岁的年纪,金发碧眼,鼻梁挺括,眼廓周围深深凹陷下去,是典型的英国长相,五官很周正,但是似乎有几天没刮胡子了,下巴颏上密密地冒出青色的胡茬,一身灰色的运动服,看起来青春洋溢。
他正在出口处等候,看到沈承簪走过来,眼睛一亮,快跑着迎上来,没等沈承簪擡手打招呼,已经搭上了沈承簪的肩膀,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语气词,夹杂着几个断断续续的英文单词。
因为口音和实在过快的语速,姜衍也没怎么听明白。
沈承簪停下脚步,和男人寒暄了几句。男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跟在沈承簪身后,安静站在一旁的姜衍。
“他是?”男人开口道,听上去口音并不重。
“是我的配偶,他叫姜衍。”沈承簪用极其官方的说法称呼姜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于对男人中文掌握程度的考量。
“噢!”男人发出一声愉悦的惊呼,转而走到姜衍面前,极其热情地拥抱了姜衍,“我的中文名字叫王安,很高兴认识你!”
从机场出来到上车的一路上,男人都在用夸张的表情和语气,以最快的语速蹦出一句又一句英文。
姜衍的英文学得不算差,但是这样的口音和语速之下,也只能朦朦胧胧、连蒙带猜地听了半懂。
从他和沈承簪的对话中,姜衍得知王安是沈承簪在本科阶段的同学,听起来,似乎当时和沈承簪关系非常不错。
王安边开车边滔滔不绝,姜衍靠着车窗,看见窗外不知道何时落下的雨,雨声和王安兴奋的、抑扬顿挫的话语声糅杂在一块儿,使他终于有了一些身在异乡的实感。
刚刚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的,不过那时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伦敦的时间比京洲市晚8个小时左右,现在京洲市应该是晚上18:00左右,换算到伦敦时间,还是早上10:00,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看起来天阴沉得不像话。
雨密密地下。
“天气不太好。”沈承簪突然开口道。
姜衍听到沈承簪的话,偏过头,从天边密密匝匝压下来的云层上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车继续往前开,道路变得更加宽阔,车辆渐渐稀少,周围的房子楼层也矮下来。
不知道具体开了多久,连坐在前座的王安都似乎有些疲倦了,话变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姜衍终于回过头,看向沈承簪:“沈总,我们去哪里?”
沈承簪瞥了一眼窗外,嘴角漾出一点笑意:“回家。”
很难得的,沈承簪没有流露出想拉上窗帘的意图,虽然车厢内的车窗上也并没有安装窗帘。但他似乎难得地享受沿途风景,伦敦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姜衍注意到他始终朝向窗外的黑色瞳仁呈现出一点铅灰的颜色,使人觉得那不该是一个正统亚裔应该拥有的瞳色,而更像是倒映在他的眼中的,伦敦天空的颜色。
车一直往前开,直到彻底驶出伦敦市区,像更为偏远的郊区开去。
大约一个多小时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车辆驶过一片杂木林,终于缓缓地在一幢独立二层住宅前停下。
“到了,”沈承簪说。语气听起来不无轻快。
姜衍点点头,跟着沈承簪,从他那侧下了车。
王安将两人送到目的地后,简单和沈承簪打过招呼,将一把钥匙递给他,坐进车里挥了挥手,边唱歌边扬长而去。
剩下姜衍和沈承簪拎着行李箱,站在这处陌生住宅前。
“走吧,”沈承簪说。姜衍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住宅的院门没锁,沈承簪轻易地就推开院门。
小院里铺设的草坪已经明显荒芜了,虽然不至于杂草丛生,但是院角的那几株枯死的植物的茎秆,经过细雨的润泽,仍然死气沉沉地昭示沉淀的岁月。
沈承簪走在鹅卵石铺设的小路上,长长的西装裤脚很快沾上溅起的泥水。姜衍的一双白色球鞋的鞋面上,也迅速浮现几个硕大的泥点。
雨始终没有下得更大,温和但是连绵不绝如一场持续多个月的坏心情,倒是很符合姜衍对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刻板印象。
沈承簪打开房子的大门,扑面而来的也是潮湿的水汽的味道,有和南方的梅雨季同样的气息。
姜衍跟在沈承簪身后走进屋子,湿重的灰尘气息呛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不舒服?”沈承簪回过头问。
姜衍摆摆手,捂住口鼻,忍着喉咙里的不适闷闷道:“没事。”
他缓了缓,等彻底适应室内的灰尘气息,这才打量起屋内的陈设——似乎不能称之为陈设,因为屋内的大部分家具都蒙着一层白布,大概是出于防尘的作用,光线很暗,因为室外是雨天的缘故,本身就没有多少能量的太阳光被云层和雨幕削弱,再投射进室内,几乎暗得失去了照明作用。
“走吧。”沈承簪突然说。
“啊?”姜衍正在打量门口墙上的老式电灯开关,犹豫着要不要开灯,沈承簪却停住了继续往屋内走的步子,反而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姜衍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正要去按开关的手顿了顿又收回,但也并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跟着沈承簪走出屋子。
沈承簪重新将房门锁上,然后带着姜衍走出小院,打开手机,迅速打了辆车。
姜衍对于要去哪里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他始终只是安静地跟着沈承簪,一言不发地听从任何安排。
沈承簪看上去并没什么异样,脸色很平静,眉头微微皱起,应该是长途旅程之后的倦怠。姜衍注意到他摆在膝盖上的手轻微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四根手指打着节拍,动作幅度很微小,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应该不会察觉到。
虽然他并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但是姜衍莫名地体味到,如果车窗上按照了窗帘的话,沈承簪现在应该是想要拉上的。
之前倒映在沈承簪眼睛里的阴雨天气,颜色变得更加深重一点。
姜衍转过头,总觉得喉头不适,似乎仍然残留着那幢红墙裸露的旧房子里,那种弥漫四处的,被水汽打湿的灰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