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2/2）

其实她的出身并不显赫，只是苏氏的旁支。七岁的时候，家中又遭到了极大的变故，苏氏满门几乎全灭。

她因为贪玩躲在水缸里睡着了，所以逃过一劫。后来叔父找到了她，领她到了神殿，给了她新的家。

这个新的家什么都好，富丽奢华，奴仆成群，和她以往的处境完全是天壤之别。只是那时候家族被灭，叔父的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摔东西、殴打奴仆，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苏衡只感觉到了害怕。

叔父无暇顾及她，将她随意丢在了常渊斋，也不像如今这般宠爱她，她待在神殿，说到底只是个失去父母的苏氏遗孤。奴仆畏她，不敢接近，而比她身份尊贵的人在这神殿宛如过江之鲫，那些人议论、嘲笑她，说她因祸得福，山鸡成了凤凰。

苏衡那时候没有人可以倾诉，总是躲在角落里哭。

是季连笙递给了她手帕，将她拉出了那段被阴霾缠绕的日子。

苏衡犹记得，那日是初雪，学子们都外出凑热闹去了，她躲在角落，看着自己手上和人争执刮出的伤，哭出了声

那时候季连笙坐在前排，认真地背着功课。苏衡原以为他不会注意自己的，所以当他穿着崭新的绣着金线的白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苏衡还以为自己打扰了他，被吓得止住了哭泣。

“你的手在流血。”季连笙那时也不过九岁，却少年老成，很懂得照顾人。

那日，他放下了书本，坐在她身旁，静静地听她说着自己的委屈，还时不时地说一些宽慰的话。

苏衡记得第二日，他就被大长老罚了。后来苏衡才知道，季连笙身上有着极为繁重的功课，几乎要时刻学习，而为了微不足道的她，他浪费了一个下午。

他是整个君兰最尊贵的继承人，无所不能，是人人眼中最仰慕的存在。

只要是他说的话，没有人敢违抗。

于是，因为有他的庇护，苏衡融入了神殿。

后来她觉醒了甲级天赋，叔父开始正视她的存在。那段时间，苏衡觉得自己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的身旁有风光恣意的少年，如同耀眼的阳光，让她整个人得到了浸养。

她成了神殿的贵女，成为了整个君兰大陆和季连笙最为匹配的人。苏衡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心目中的神，居然还有陨落的那天……

那是苏衡不愿回想的时光，她将自己关在了密不透光的房间，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出门。后来季其远出现了，取代了季连笙，成为了神殿新的继承人。

房门打开的那日，是个艳阳天，阳光穿透云层洒进苏衡的屋子，她伸出了手，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

然后，她走出了房门，选择了季其远。

“连笙哥哥，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够勇敢，你对我那么好，我却没有坚定地站在你身边，可是我可以弥补的。”收回思绪，苏衡弯下了腰，伸出了手，试探性地想要触碰季连笙。

“被大哥看见了，对你不好。”季连笙淡淡地说道。

苏衡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明明阳光打在她的手上，她却感受到了极端的阴冷。她的面容抖动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明知道……”

苏衡的声音开始哽咽，她试图放软了声音，“连笙哥哥，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阿衡，过去的事情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不需要自责。”

“你分明还在怪我！”苏衡突然尖声打断了季连笙的话，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可我能怎么办呢？走到那个位置，我没有选择的。连笙哥哥，你为什么不为我想想？如果你愿意，其实不必过成这样的，你为什么非把自己往绝境里逼？”

“还有，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医者，救那个女人纯属偶然吗？为什么要把她收做侍女，难道你没有私心吗？”

面对这样的歇斯底里，季连笙没有说话，只是满脸悲悯地看着她。

面对这样的目光，苏衡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叫嚣，似乎要破体而出，她根本难以忍受，于是闭了闭眼，说道，“季连笙，拜托你振作点，和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搅在一起，不觉得可悲嘛！”

“她有什么好的，平平无奇，给我提鞋都不配！”

“看来我的选择没错，你一个被神诅咒的人，人人避之不及，怎么能配得上我！”

说完后，苏衡冷冷地看了季连笙一眼，再次挺起了脊背，同常人一般，从他面前踏了过去。

背靠神殿，风在空中呜咽。

季连笙依旧跪着，表情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