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一)(2/2)
菌人愣愣看着他,连着点两下头。
他顺了顺它头顶的白毛,哄道:“好,老菌人,我们一起去拜拜夫诸神女吧。”
林子里冷冷的,菌人抱着颜辞镜的脖子,睡着了。颜辞镜则不知疲倦的,边爬边讲,和钟离昧说了一路。
风吹的树叶簌簌响,头顶勉强垂下几丝月光,让景色没那么单调。
“美人儿,我爬累了。”虽这么说,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爬越快。
他高举莲花,生怕漏过沿途风景。
“小生不敢停啊,我怕挨你的骂。你说过的,对夫诸神女要尊重,这一万级台阶,不能用神力,要独自一步步爬上去,方显诚心。我记得牢牢的,没忘。”
头顶逐渐明朗,树木稀疏。远远的,能看见那座庙了。
“噗!美人儿你看,老菌人睡着了。”颜辞镜调皮的戳菌人的绿脸蛋儿,菌人抓抓痒,又接着沉沉睡去。“哈哈,睡吧睡吧。”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颜辞镜长长叹了口气,转而笑道:“美人儿,庙到了。”
这是一座已经被人遗忘了的神庙。里面供奉的,是神女夫诸。曾经,这里人流如织,是夫诸香火最旺的庙宇。
庙前有大片的莲潭,潭中莲花四季盛放,钟离昧便是其中一朵。莲花得了神力孕养,不知过了多少年,竟受太上玄生录,得道成神。
“神庙虽为庄严之地,却也曾热闹非凡。”颜辞镜嗤笑一声,嘲道:“如今,却这么冷清。”
“不说难过的了,美人儿,我记得你在这儿埋了壶酒,让我猜猜,你埋在哪儿?”
颜辞镜握着瘪瘪的茎干,提灯儿似的拿着莲花,探步在神庙前打转。
颜辞镜左寻右寻,也没能找到,一拍脑袋,忽然反应过来,气道:“定是黄龙那小子!他最好酒。”颜辞镜哭丧着脸,告状似的,对手里的莲花撒娇道:“美人儿,你管管他,他偷酒喝!”
莲花耷拉着,没有任何回应。
“黄龙走了啊,你们三个,不讲义气,一个个都走了,独留我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呢?”
颜辞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瘫坐在地上,腾起的灰尘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美人儿,你说,我现在死赖在这里,怀朔怎么不来赶我。”颜辞镜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接着道:“他不是最喜欢赶我的么?”
颜辞镜倚在神庙掉漆的门上,木门花纹处的凹凸硌的他不舒服,他仰头,看着夜空,月亮和他一样,一样的孤独。
“他怎么不来赶我。”
“美人儿,你看,我又把门上的漆蹭掉了,你骂我吧。”颜辞镜埋头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莲花道:“你骂我吧。”
莲花不理他,就连花蕊,也朝着地上,颜辞镜伸手把莲花摆正,强迫她看着自己,倔强道:“你骂我吧。”
他一松手,莲花垂了下来。他揽手扶将她起,手一松,莲花又垂了下来,他再次伸手把她扶起,恳求道:“你骂骂我,好不好?”
莲花不理,再次垂下。
“一个字,就说一个字。”颜辞镜跪在地上,流着泪祈求,“跟我说说话,求你,说说话。”
他颤抖着,想把莲花掰正。手伸过去,一个不小心,断了,花瓣散了,一片一片飘落在地。
“美人儿。”
“美人儿。”
他喃喃着,伸手去捡,忽然起了阵风,卷起花瓣,手落了空。
颜辞镜踉跄爬起,伸手去抓,“别走!”
他拼命的够,可每一片都只差一点点,“别!”
他急的跳起来,还是够不到。眼看她们越吹越远。
颜辞镜急道:“别丢下我!”
花瓣卷上天空,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在天上散开,被风卷着飞向各处,离他越来越远。
美人儿还是那么讨厌自己,连尸体也不愿留下。
颜辞镜朝天高喊:“美人儿!”
声音回荡在山谷,却没有其他杂音。
他忽的低头怨道:“我不叫你美人儿了,你一点儿也不美。你总丢下我。”
“在你眼里,怀朔黄龙都比我重要。”
“夫诸也比我重要,什么都比我重要。”
颜辞镜越说越激动,心跳很快,仿佛要冲破胸膛,跳入眼前的莲潭中。
他转身指着神庙,骂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们三个都自私!”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活着不带上我,就连死了也不愿。”他无助呐喊,声嘶力竭。没有人回应他。菌人被他疯疯癫癫甩在角落,旁若无人,睡的香甜。
他冷静下来,哽咽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无人回应,周围太静了,静的让人发狂。
他推开大门,冲进神庙。屋顶上几个破洞,月光斜斜照在夫诸蒙尘的神像上。他的到来,让死寂了多年的尘复活,在月光下打量他,惊喜又好奇。
他看着夫诸,夫诸望着他,微笑着,等待他向自己诉说愿望。
他走前几步,愣愣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夫诸,夫诸手执莲花,一脸慈祥的笑着看他。
他祈求道:“求你,把美人儿还给我。”
夫诸没有回答。不!一定是她不认识。她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钟离昧,是钟离昧,她就开在您的庙前。”
“钟离昧!您一定认识!她叫钟离昧!”他期待的看着夫诸,仿佛眼前的神像是神女本尊。
又一阵风刮来,将夫诸头顶的‘圣光’推的摇了摇。
光打在夫诸手中的莲花上。
他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动作轻柔的,把夫诸手中的石莲掰下,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怀中,蜷缩在神庙的一角,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