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2)
第115章
又是一个乌云与朗月并存的深夜。
春花的反应跟昨天半夜没有分别,总是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会儿起夜一会儿回来。
庆幸的是红鼻头,今天晚上没有昨天的感觉了,她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在春花第二次离开床铺出门的时候,红鼻头冒出一个念头:她的声音这么大,为什么阿爹和阿娘都好像没听到一样?
在春花第三次离开床铺出门的时候,红鼻头又冒出一个念头:屋子里面,乃至院子里面都没有厕所,如果她非要起夜,只能去院子外面。可是明明,她之前就是半夜在村子外面游逛,差点儿丢了性命,她胆子就这么大,哪怕这样,还敢一夜反复多次到外面去?
红鼻头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幽暗的夜色,在女人第四次起夜的时候,红鼻头蹑手蹑脚的从床铺上爬下去。
她刚踩到床沿上,阿爹的声音朦胧地响起来:“小石头,干什么去?”
红鼻头吓了一个激灵,支支吾吾地胡编乱造:“我、我去起夜。”
“外面不安全,非要去的话,记得快去快回,半炷香的时间必须回来,记住了吗?”
红鼻头怕多说话再生事端,也怕她动作太慢,找不到春花或者被春花发现,随意应和了两声,慌慌张张趿拉上鞋跑出去。
她也意识到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她动静放得那么轻,阿爹都听见了,春花闹出的动静那么大,阿爹都好像没事人一样,阿娘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红鼻头出门时,月光刚好被乌云遮蔽,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黑色浓得像生成了实质。
深夜,村子很安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沉梦乡,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整个村子都是一片鬼域。
这个念头冒出来,仿佛有无形的罩子扣住了红鼻头的心脏,不断收拢,直到她觉得呼吸急促。
红鼻头出门时,已经迟了,春花早就不见踪影,她不知道对方的去向,只能沿着记忆中厕所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
深夜露水气味潮湿,黏黏腻腻的,带着某种作物腐烂的腥臭,让红鼻头心里发紧。
她一边担心找不到春花找不到线索,一边又担心迎面被春花撞上会出什么危险。
就在这时,一道异常轻微的摩擦声响起。
红鼻头屏住呼吸,立刻停住脚步,后背生出冷汗。
她并不能百分百确定知道摩擦声是什么动静,但以生活常识来判断,这是鞋底与表面有沙砾的坚硬土壤摩擦产生的声音。
不是春花,就是“野人”。
而现在这种情形,无论是谁,都是令人警铃大震的危险信号。
跑!
马上跑!
来不及想太多,摩擦地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恐惧近在咫尺,红鼻头脑袋里只能剩下这一种想法。
红鼻头立刻锁定周围的掩体,顾不上更多,她甚至没办法去思考自己这种快速的动作会发出多大的声音,又会不会让发出那道声音的主人警觉。
三秒钟后,她意识到这一点。
可惜已经晚了。
红鼻头瑟缩在角落里,耳畔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莫名从身前来到了身后。
“春花”或是“野人”已经近在咫尺,摩擦声距离她似乎只剩下不到十公分。
那声音像昨夜梦里那满满一大锅肉,让红鼻头几欲作呕。
忽然,声音停止了。
来不及高兴,红鼻头就感觉后脖颈似乎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
四周寂静无声,高度紧张下,身体所有的感觉细胞,都仿佛聚集在了那一处。
触碰的面积极小,有细密的刺痛感,像是坚硬的绒毛。
完蛋了。
红鼻头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紧绷的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这一刻,她拼尽全部力气,将所有一切都抛到脑后,小声念叨:“不怕不怕不怕,别管脖子后面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是要线索要线索要线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神他妈……
——这种情况下竟然都能保持理智,脑子里只剩下要线索这三个字??
——不愧是你
——我看了这么段一样的直播了,该说不说,红鼻头果然是里面最强的一个
——可不是,最坦主播,当之无愧
刚才那句话算是游戏场外,并没有被游戏内部剧情捕捉。
红鼻头感受到,脖颈处的触感更明显了。
能是什么呢……
短暂的思考似乎让红鼻头恢复的相当一部分理智,她缓慢的转过头,认为无论是什么,现在的“为了线索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都可以接受。
然而,然而……
认为自己做足了完全准备的红鼻头,就在这种自信满满的状态下,直面了那未知生物的全貌。
那是个形似人形的怪物,脑袋是个巨大的虫头,复眼密密匝匝直视着她,口器咧开,里面正向外滴落红褐色的不知名粘稠汁液。它的四肢也是虫类节肢,按在她脖颈上的,果然有坚硬的绒毛。
就在两“人”对视的刹那,它光滑的身体皮肤忽然长出茂密的毛发,原本像人类的躯干一瞬间变得像猩猩。它脸上油光水滑的硬壳似乎因为兴奋开始挪动,复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蠕动。
红鼻头要晕过去了。
这也……太……恶心了!
她还以为之前那些故事的恐怖窒息感,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没想到,恐怖之外,还有更恐怖!
她内心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款游戏,但是这种强烈的恐惧感还是让她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在乱糟糟的念头里,红鼻头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最鲜明的两个,是要么立马逃跑,要么继续在着茍着找线索。
前者她不甘心,后者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嘈杂的念头里,红鼻头忽然感觉背后一沉,极大的力量扯着她的手臂和肩膀,好像要把她撕碎一样扯了出去。
疼痛让红鼻头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几乎凭借本能才勉强支撑起身体。在她反应的瞬间,虫头猩猩怪猛地朝她看过来,冰冷的空气近乎凝固。
红鼻头背后激灵,爬起来下意识想跑,却在挪开视线的一瞬,看清了将自己扯开的是谁。
是她的阿爹。
“跑!”
红鼻头从未有哪一刻,这么愿意听一个NPC说话。他的嗓音此时此刻就像星际运动会赛场上的发令枪,一声令下,她脑子里只剩了“跑”一个字。
电光火石,红鼻头来不及想阿爹是怎么出现的,更来不及想她跑了阿爹该怎么办,更更来不及想她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屁孩,真的能跑得过那只那么多条腿的怪物么。
那虫头长毛人身的怪物像是认准了她,见她跑掉,根本不去理会她的阿爹,速度飞快地朝她奔来,动作快如闪电。
乌云完完全全遮蔽月光,往常亮如白昼的村庄幽深晦暗,红鼻头甚至不知道自己跑的路线到底对不对,会不会下一秒就自己送上门,成为怪物的玩物。
脚下坚硬的泥土变得软塌塌的,像泥潭,像沼泽,像只要踩下去就再也无法擡起腿的深渊。
红鼻头心脏狂跳,感受到了浓烈的体力不支感。
不行,再撑一下。
再撑最后一下。
快了。
就快了。
已经要看到家里的大门了!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红鼻头甚至觉得,那头怪物在追逐她的期间,长出了更多的节肢……
红鼻头满脸窒息表情,强忍着快要呕吐的心情,感受耳边呼啸的风声。
眼前,大门忽然打开,阿娘清瘦的身体和温柔的面孔出现,脸上神色焦急,不断地朝她招手。
红鼻头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一瞬间,红鼻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来自阿娘身上香味。
温柔的,令人安心的,仿佛可以抵御一切困难和危险的,母亲的香气。
红鼻头的精神大概是紧绷到了极点,终于,她的身体和精神一起达到了极限。她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跌落下去,脑袋里的念头也跟着完全模糊了。
……
红鼻头揉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床上已经没有别人,阿爹、阿娘和春花都不在了。
看太阳的倾斜程度,估计已经中午了。
红鼻头发呆的空,阿娘走进来了。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有些苍白,眼下又有青黑,看起来没睡好觉。
红鼻头小声问:“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阿娘沉默许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嗯,我的小石头昨晚又做噩梦了,今天晌午娘给你做好吃的。”
看阿娘的反应,昨天晚上的经历不是做梦,是真的了。
红鼻头跟着沉默,好一阵,才又问:“春花姨呢?”
“她,她回去找她的家人们了。”
红鼻头轻微愣怔,语气很不可置信:“她用什么方法去找的她的家人们?”
之前都找不到,甚至不小心迷路跑来了根本没路的村子,现在竟然能找到了?
阿娘忽然重重叹了口气,眼底多了浓郁的无奈与悲伤。
“就知道瞒不过你,你这孩子聪明,跟你爹一样不是一般人。”
“春花她……昨天半夜偷东西,被野人发现了。”
红鼻头心脏一紧,猛地追问:“她怎么了,死了吗?”
阿娘摇头:“不是。”
“那她伤的很严重?”
阿娘又摇头:“也不是。”
红鼻头着急了,语气连珠炮似的:“那到底是什么?她到底怎么了,现在怎么样了?”
阿娘摇摇头,语气深深无奈:“她偷的是隔壁人家的东西,被隔壁人家发现了,现在人家不依不饶,要你爹给个说法呢。”
红鼻头万万没想到,故事竟然会是这种发展。
她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在原地好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满腹疑惑的开口:“可是,可是事情不是她犯的吗,为什么要我阿爹给个说法?”
“因为,咱们村子一向不欢迎外人,那天,是我和你爹悄悄把她留下的,出了事情,当然要我们负责任。”
红鼻头大概领会了这个逻辑,心情跟着阿娘一起沉下来,嗓音闷闷地问:“她偷了什么东西?”
“……”
“嗯?”
红鼻头看到,阿娘神色躲闪,喉头滚动,有种千言万语梗在心口,却一个字也没办法说出来的痛苦。
红鼻头不理解。
这里不就只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吗?她偷的什么,让阿娘这么难开口?
难道是偷人……?
红鼻头被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定是因为气氛太紧张,逼迫她的大脑自动进行了一些有趣的补充,才会让她冒出来这么古怪的念头。
阿娘在数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她偷的是我们村子的宝藏。”
宝藏?
红鼻头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原本想等你年纪再大些再告诉你,你现在太小,可能没听过一个词,叫怀璧其罪,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可是看现在这情形,不告诉你,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这个村子,之所以闭塞,不是因为我们不想发展,是因为这里有我们需要世代守护的宝藏。同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会去外乡找些教书先生,因为我们村子里的宝藏,只要有人得知,就会有人觊觎,只要有人待的久,就一定会被知道。”
“哪怕是我们做成了现在这样,几乎不与外界联系,现在,依然有人带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消息,悄悄往我们村子里来。”
说到最后一句,阿娘眼睛浮上一层很浅的水,悲伤仿佛要溢出来。
红鼻头赶忙提问,努力让气氛变得活跃:“那这个宝藏,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作用?”
“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跟你形容,只能告诉你,它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
自古帝王的追寻。
寻常人,哪怕自己留着没用,搜罗到后转手卖给富贵官宦人家,一样可以改头换面从此衣食无忧。
玩惯了楚磬的游戏,这些华夏常识小tips,红鼻头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红鼻头小声问:“那我能过去看看现在的情形吗?”
阿娘沉默了很久,很轻的点了点头。
刚一走出大门,红鼻头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尖利叫骂声。
“隔壁大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个这么好心的人?当初我们家遇到困难,也没见你帮忙搭把手。怎么这一个外乡女人跑来,你就忽然这么好心了?”
“别说是什么担心野人会把她怎么样,如果不是她自己动了歪心思,那野人根本不可能把她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相当泼辣,一个字就像一个钉子,尖酸刻薄到极致。
男人忽然开口,像隐忍了许久,蓄势待发的猎豹,声音发狠:“你有完没完了,人你也扣下了,东西也没坏,这么多话是想干什么,整个村子就你一个人会说话吗?”
后面的话带上了脏字,祖宗十八代乱飞,也没什么信息量。红鼻头选择闭住耳朵,不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红鼻头出现在隔壁人家院子里时,争吵出现了明显停止。
阿爹呼吸沉重起来,喘着粗气,狠狠地瞪了阿娘一眼,语气埋怨:“你带他来干什么?!”
旁边,女人的气焰也弱了下来,似乎终于感觉到自己做的不对的地方。
红鼻头能感觉,这个村子对孩子们十分爱护。
她玩了那么多楚磬的游戏,对于这个时代村路的普遍认知,已经有了浅显的理解。
一般来说,这个时期的农村孩子们,哪怕年纪很小,就已经开始帮大人们干活了,但是这个村子的孩子们,完全没有这种待遇,该玩玩该闹闹,还不会受到大人的任意苛责。
闹腾烦人、脏字乱飞的场面终于休止了。
红鼻头终于有空闲看一眼旁边地上被反绑着的春花。
不知道昨天晚上,又或是今天白天被抓包后,她都经历了什么。红鼻头看到,女人脸上脏兮兮的痕迹已经消除了大半,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那天晚上她看到的是真的。
红鼻头皱眉:“春花阿姨,你之前说,你是逃难跟村里人走散了,才不小心来到我们村子的。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的皮肤应该不可能还保持这种状态吧?春花阿姨,你……是骗了我们吧?”
春花被反绑在地上,嘴巴里也堵了布。这会儿,红鼻头只能听到呜呜的动静,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女人摇摇头,表情不是很信任,但还是把她嘴巴里的布扯开了。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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