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2/2)
小时候她在养父母家,住的是房地产公司特留的杂物间,那属于楼层划分构造设计遗留问题,杂物间太小,做不了卫生间也没办法当其他功能性房间使用,就只能往里面堆放杂物。
要是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会买漂亮的架子放在里面,力求能装更多东西,还美观,但在上一辈人眼中,杂物间就是可以随意摆放的意思。
杭思潼被收养后没有地方住,就住在杂物间里,那个杂物间只有一扇用来遮住贫穷与脏乱的门,门很薄,不需要养父那样的成年男性,连养母都能一拳打破。
小孩儿对世界有认知后就会产生羞耻心,杭思潼更是从小就在人贩子身边长大,她更明白,一个紧闭的房门有多重要,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关上门,必要时候就反锁。
但就算是这样,养父母在好几次找了她之后看她还要开门,就不耐烦地把门给打烂了,连带着暴力拆卸了那个脆弱的锁。
后来杭思潼开始发育、来月经,她进入了青春期,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耻感,与大人们说的小孩儿长大有自尊不同,杭思潼感受到的,是一种自己什么都可能被看见的羞耻。
毕竟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自己做坏事诅咒养父母的时候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度过发育的三年,杭思潼回到独自生活的状态,锁门就成了保护自己的习惯,出门在外,进屋先检查所有角落,然后锁门,是大多数女生的习惯,饶是杭思潼也不能避免。
能愿意在梁时清的别墅中不锁门养伤,已经代表了杭思潼对梁时清的信任。
但偶尔杭思潼依旧免不了这个习惯,尤其是她疲惫的时候。
梁时清叹了口气,明白连着两天出去玩,杭思潼很累,不需要牛奶助眠,于是他把牛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喝完再睡,可惜的是,今天没有晚安吻了。
接下来几天,杭思潼就不想出门了,她在家跟梁时清磨合——磨合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
山顶小院只有他们两个人,梁时清总是很拘谨地想碰碰杭思潼,从前两人关系没挑明,他很克制,现在就很容易出现奇怪的触碰。
比如说,杭思潼在他身边走过,想去倒杯饮料,梁时清就会说,帮她倒,接过杯子的同时,顺手摸摸她的头发。
又或者,在跟猪精玩的时候,梁时清非得贴着杭思潼坐,宽厚的肩膀就在杭思潼脑袋后,她笑起来往后一仰,会直接靠进梁时清的怀抱里,跟投怀送抱似的。
杭思潼有发觉梁时清这些小心思,他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大学生一样,摸摸碰碰就很高兴了,一副摸了手就再也不洗的便宜模样。
初五那天早上,梁时清很是犹豫地拿着一把梳子走到在露台给猪精梳毛的杭思潼身边,装作很稀松平常的样子问她:“潼潼,我看你头发长了不方便,我给你梳一下怎么样?”
猪精在桌子上打滚,听见主人说话就哼唧一声,它的浮毛飘得到处都是,所以才需要到露台来。
杭思潼疑惑地看了梁时清一眼,不太明白。
对于头发这事,杭思潼不在意很久了,从前她的头发剪一次至少四位数,这还只是剪,如果需要出席重要场合,她得想办法做很适合她的造型才去。
在苏伊尘身边的时候,不需要自己考虑这些问题,杭思潼只用挑设计师就好了,最后做的一次造型就是苏伊尘常请的设计师做的。
那是一个很淑女的公主卷,设计师说,杭思潼适合所有“我见犹怜”的发型,也就是寡妇发型,但凡有一点沾边,就非常漂亮,所以离开苏伊尘家的时候,杭思潼的长发被烫成了上直下卷的公主卷。
等到破产,杭思潼需要钱,就去卖掉了一头长发,因为长度够,没让人削到头皮根,而是控制在能扎起来的位置,她到荆城后就没动过头发。
养到现在,又是及腰的长发,非常顺直,没有一点卷,她平时就是随意扎起来,在家不想动就不扎。
比如今天,杭思潼要给猪精梳毛,在露台上,风一吹,扬起好看的弧度。
梁时清擡手轻轻把飘来飘去的长发拢住,说:“你要给它梳毛,不扎头发不方便,我给你扎一下。”
杭思潼好笑地看着他:“你会吗?”
“我会的,我还会梳辫子,你要吗?”梁时清举着梳子,热情问。
“行,你来吧。”杭思潼找了椅子坐下,随便梁时清发挥,她倒是想看看,梁时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时清心下激动,他轻咳一声,伸手轻轻地给杭思潼梳头,梳顺之后,真的开始给杭思潼扎鞭子,还是很多女生都没弄明白的鱼骨辫。
杭思潼觉得梁时清手脚轻轻的,估计弄不出什么名堂,等到她给猪精梳完,一回头,才发现梁时清下楼又拿了两面大镜子上来,举着给杭思潼评价。
“怎么样?我手艺还行吧?”梁时清语气中含着隐秘的求夸味道。
鞭子划分均匀,最后垂了一个青色的蕾丝蝴蝶结,么悄无声息给她绑上去的。
杭思潼抓起自己的鞭子尾巴摇晃一下,非常稳固:“你怎么给我绑这个,很吵的。”
梁时清说:“不会,这样你走到哪里,我都能知道你的位置,而且这个声音小,需要很大的力气的力气才能摇响,猪精也不会受影响,重要的是,我梳得不好吗?”
好,但杭思潼总觉得自己把辫子放在脸侧,很像那种准备死老公的人妻。
放到身后倒是还好,杭思潼不吝夸奖:“梳得很好,你把头发分得很均匀,有些发型师手都没你稳。”
梁时清笑起来:“你喜欢就好,那以后我们有空,我都给你梳头?”
图穷匕见,杭思潼总算知道梁时清为什么屁颠屁颠过来要帮她梳头发了,敢情是想获得梳头权力,虽然作为男朋友没什么问题,但杭思潼总觉得有点奇怪。
好像粘人得过分,之前梁时清明显没这么多毛病。
杭思潼迟疑了一下,说:“我们都忙,看情况吧,初八我们就得回首都了,你去公司当社畜,我去找导师准备复试,这头发,还是扎马尾最方便。”
梁时清摸着杭思潼的鞭子,叹了口气说:“也是,有点可惜。”
过了一会儿,杭思潼才反应过来,梁时清可能是按照他父亲的方式在行动。
他最先接触到的情侣就是父母,纵然从所有人口中,都看得出梁时清的父母恩爱,梁时清大概以为,只要他做得跟父亲一样,迟早有一天,杭思潼会像他的母亲那样,愿意走进梁家的大门。
杭思潼哭笑不得,父母爱情哪里能当做参考啊,时代都不同,何况有些事情上一辈人的做起来还好,换成梁时清跟这个年代的人去做真的很奇怪。
思来想去,在回首都前,杭思潼跟梁时清约法三章。
“我们回去后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觉得,我们应该设定一下规则。”杭思潼在客厅里,严肃发言。
“比如说?”梁时清面上冷静。
杭思潼想了想,说:“我们不要刻意表现恩爱,不要做自己之前不会做的事情,我们不要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这三样,是杭t思潼最近的感受,她发现梁时清可能是很喜欢她,总是忍不住有一些表现,但外人可能真会觉得梁时清变态的!
为了彼此的脸面,多少需要收敛一点。
梁时清若有所思:“那什么样的举动才算刻意?怎么确定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从前不会做的?什么程度算是为了恋爱而恋爱?”
听完,杭思潼也愣住了,她又没谈过正经恋爱,她怎么知道?
“潼潼,我觉得你可能……只是不太适应有人对你以一种伴侣的方式对你好。”梁时清在两人沉默半晌后说。
“啊?”杭思潼不解。
梁时清斟酌着用词:“我的意思是,伴侣本身也是家人的一种身份,只是比带血缘的家人更亲密,双方紧密度更高,你没有正常的家人,所以把我的一些亲密行为当做了刻意,或许是我忘记告诉你了,身为家人,哪怕只是临时的,我们也可以无条件对对方好。”
只要出于爱,就会忍不住,希望每天都有亲密的肌肤接触,还有无休止的对对方好。
杭思潼脸上出现一丝茫然,随后又回想一遍自己见过的所有夫妻:“你没有骗我吗?真的假的?”
梁时清伸手握住杭思潼拿笔的手:“真的,爱是一种渴求,我只是太想跟你有接触了,可能你不太喜欢我靠近你,因为你还没有把思维转变过来。”
说着好听,只有梁时清知道自己多鸡贼,他明白杭思潼无法分辨爱与感情,他没说杭思潼不够爱他,只说杭思潼观念没转换过来,那杭思潼思考的问题就不会是爱不爱,而是自己有没有把梁时清当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