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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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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庭梧见他油盐不进,只好道,“我只是担心太子殿下会被人利用。”

裴元璟可以不在乎陆庭梧的死活,但东宫正统,储君地位,由不得他不在乎。

檐下雨水飞溅,似千种明镜,照出人间百态。

“殿下不是蠢货,能由得别人利用,”裴元璟道,“此次协理太子稽查账目的是北司和御史台,矿山案中你已经和他们打过交道了,都是熟人。”

风雨振袖,裴元璟扣住袖边银纹,姿态如鹤落松梢,“但你最应该提防的人是谢神筠,许则的突然发难必是有人授意,工部侍郎岳均也是谢神筠安排进去的人,”

裴元璟说到这里忽然微妙一停,问,“矿山案里你真的没有留下把柄吗?”

陆庭梧迎着他的目光,心跳如鼓,坚决道:“没有。”

裴元璟眼帘半垂,掩去眸中华彩:“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我不信运气,”陆庭梧思怵片刻,道,“谢神筠身边也不是铁板一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协理查账的是北司和御史台,北司一定是郑镶,不作他想,而御史台……也有崔之涣。

裴元璟走后,陆庭梧才觉出雨水溅湿袍摆,箍得人身上发紧。

他想起谢神筠,目光渐渐阴沉下去。

裴元璟的问话此刻再度响起:“矿山案里你真的没有留下把柄吗?”

没有。

陆庭梧告诉自己。

看过手书的人都被他灭了口,即便还有章寻这个漏网之鱼,但孤例不成证,即便谢神筠找到他也没有用。

他绝不会留下把柄。

——

工部历年来的账目被重新找出来详查,御史台和北司禁军分坐两排,桌上俱是账册文书,每核对一项便向太子禀告。

其中太庙近两年的修缮记录被重点看过。许则心算了得,此时却越看越是凝重。

这账目做得太干净了。

许则阖上账本,屋内珠算之音此起彼伏,倒春寒的潮气朽过书页,将纸墨的味道都挥发出来,冲得人头脑发昏。

他悄无声息地出了门,来到长廊尽头的角房,内侍推门请他进去,屋中别有洞天。

轩窗大敞,盛的是雨打芭蕉的春景,草叶浓翠宛转,都自然而然的因临窗侧坐的那个人繁盛起来。

谢神筠面前是另一套账本,她听着许则进门的声音,头也没擡:“有查出来什么吗?”

许则神色凝重:“没有,账目都很干净。”

谢神筠搁了笔,侧眼看过来的神情很干净,像窗外被水润过的竹叶。

她示意许则先坐。

“许大人以为会查出什么?”谢神筠道,“一本漏洞百出的账目?谭理从延熙十五年起就是工部尚书了,在此之前他在工部各个衙门打转也有二十多年,他能坐稳这个工部尚书,靠的可不是当墙头草的能力。”

许则稳坐不动:“既是如此,郡主还想让臣查什么?”

许则很年轻,眉眼与话语都还带着坦然无惧的锐气。他是延熙十六年的进士出身。那一年出了个裴元璟,琼林宴上裴珩之独占风光,旁的人都被盖了下去,那一榜进士都没有出头之机。

“我曾审问去年负责修缮太庙的工匠,当时采买砖石五千两,共计两千四百六十二块,但实际只用了九百七十五块,还剩一千四百余块砖并未用完。因太庙修缮所用的砖瓦都是官窑特地烧制的,因此不能退回,也很难挪作他用。按理剩下的这批砖瓦应该封存进库房留待下一次修缮,但在此次太庙修缮的账目上所记砖石却皆为新采买的,没有旧物。”

谢神筠声音很稳,条例清晰,“我查过库房,里面是空的。”

“不对,”许则迅速回忆先前翻过的账目,“去年修缮太庙所记砖石就是两千四百六十二,而非郡主所说的九百七十五。”

“账本上的数字可以涂抹,但太庙没有变动。”谢神筠轻描淡写道,“我让人数过。”

砖石的新旧程度还是很好分辨的,琉璃瓦则要难一些,工匠都是好手,眼睛很好用。

御史台平日只负责盯人、找茬、骂人,还没有被人这样找过茬,许则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还好御史台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去年郡主就知道太庙的修缮有问题了?”

太庙在正月里坍塌,什么新砖旧瓦都能碎成渣渣,谢神筠要审,就只能是去年的事,但她攥着工部和太常寺这么大一个把柄,居然还能一直隐而不发。

谢神筠没有回答。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弹劾谭尚书的事你辛苦了,工部的账目很干净,没有问题。”谢神筠道,“明日太子殿下就会向圣人回话了。”

谢神筠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完全出乎许则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谢神筠告诉自己这些是想让他继续弹劾谭理,可听谢神筠如今的意思,她并不想揭露此事?

那她为何要费如此大的心力查工部的账目?难不成就是为了攥住谭理一个把柄吗?

好在许则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不用知道得太多。

他很快想通:“但郡主还想让我继续查工部的账。”

他隐晦地看过谢神筠面前账目,工部的账很干净,但不意味着没有问题,那就是她的意思。

“我要你查延熙年以来工部的所有账目,包括水利疏浚、园林修建、宫殿缮造,”谢神筠用词锋锐,没有宛转余地,“记住,是所有,一件都不能少。”

许则微微皱眉:“郡主太看t得起我了,近二十年工部的所有账目要我一人彻查,简直是难于登天。”

“工部侍郎岳均会帮你,”谢神筠似乎是铁了心要他去查,“不需要你查得多仔细,有问题的地方记下来。”

许则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谢神筠不是初入朝堂的愣头青,也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蠢货,她处在大周权力的中心,和凤阁宰相平起平坐,她居然想让许则一个人去查二十年的账目,这和让他单枪匹马去与燕北铁骑为敌没有区别。

谢神筠目光很静,带着冰雪似的凉意,落在许则身上,让他陡然冷静下来。

除非她真正要许则查的事就藏在工部的账目里。

许则是寒门出身,入仕后就进了御史台,他是直来直去的人,读不懂朝堂官员彼此间心照不宣的未尽之言,但他能看清局势。

“我会再查工部的账目。”许则立身很正,拜过谢神筠,退出去了。

谢神筠目光落在许则背影,没有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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