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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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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宣盈盈递了回信来,约见的地方却改在了平康坊的挹翠楼。挹翠楼在今年的春评中出了两位都知娘子,如今风头正盛。

时入六月,天色尚明,平康坊临着曲江水,各处彩幡招展,胡姬丽人倚楼,水岸连楼雕梁画栋,尽贴珠翠金箔,曲水畔往来之间多香车华服,流水似的涌入翠楼彩瓦之中。

谢神筠在挹翠楼前下了马车,她换了雪青道袍,外罩一顶深紫帷帽,浓纱曳地,融在往来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细看却又格格不入。

长安贵女时常结伴入乐坊赏评歌舞,只是大多自持身份,来时总要乔装打扮一番,扮个儿郎模样,又或是马车直入楼内后门,从给贵人专设的廊道进去,直入雅苑。

帷帽遮面的谢神筠自然格外显眼。

主事娘子急忙迎上来,长安城里权贵官员多如牛毛,敢独上挹翠楼的娘子,要么是不懂规矩,要么就是毫不在乎,无论是哪种,要是让楼里的客人冒犯到她,倒是会平白招来一场祸事,她自然不敢轻忽。

谢神筠递了宣盈盈的帖子过去,上书“旧来流水”四字。

主事娘子接过帖子便殷勤许多,满面堆笑:“原是沈侯爷的贵客,贵人请随我来。”

长安城里公侯世子无数,姓沈的也不独那一人,谢神筠闻言却是觉得有些蹊跷,眉尖微蹙。

但她并未出声询问,只是跟着那主事娘子一道去了。

“旧来流水”原是画舫游江,游到何处便歇在何处,既合了率性而为的名士风范,又颇有几分“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趣。

主事娘子引她过去,便见那星河入水处停了艘锦堆花簇的画船,船中人身姿隐约,高挑纤细,月洞窗上的珠帘微掀,露了半张美人面,挹翠楼的颜都知俯身倾酒,露出了侧面的宣盈盈来。

谢神筠上得船去,便见船中一扇白面屏风映了窈窕倩影,薛都知一身流云广袖且歌且舞,道不尽的宛转曼妙。

挹翠t楼的两位都知娘子今夜竟都在这艘小小的画舫之上了。

舱中宣盈盈独坐,屏风点翠,金盏玉盘,颜都知正素手执霜刃,刃下落肌白红花,再点以梅汁橘酱,便是一道再新鲜不过的鱼脍。

谢神筠摘了帷帽,落座在宣盈盈对面:“外头的主事娘子说船上是沈侯爷,我险些还以为是走错了路。”

颜都知为宣盈盈呈上玉盘,眼波流转处满是柔婉仰慕,昭武将军盛名,从前她回长安过朱雀大街时不知有多少男女挤满两侧高楼,只为瞻仰她的风姿。

而从来只听说宣世子爱听曲,却未曾见过宣将军出现在平康坊,谁料前日楼中有人下帖,借的虽是定远侯的名头,但来的却是宣将军,是以今夜她与薛都知便是主动请缨前来侍宴。

这等殊遇,谢神筠从前都只能借着卢思吟的面子才能见到。

“两位贵人请用。”颜都知道。原以为宣将军宴客必是请武将王侯,未料到来的竟还是一个云鬓花颜的贵人娘子。

宣盈盈着窄袖胡服,坐姿随意,烛火跃动于她眉眼之间,却是难以描摹的姝光瑰逸,她撤了谢神筠面前的冷盘,道:“她不吃生食,都知娘子请去替她削只梨来吧。”

又转向谢神筠,说,“我原是想以宣蓝蓝的名义下帖子,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平康坊大大小小的乐坊舞馆一听宣蓝蓝的名字便避之唯恐不急,跟见了鬼似的,”宣盈盈十分纳罕,“他从前不是乐坊常客,长安有名的散财童子吗?”

宣蓝蓝这个浪荡子,再多的金银珠宝都被他流水似的撒在销金窟里了,平康坊里一提,谁不知道他是个冤大头。

话音刚落,侧旁的颜都知便抿唇一笑,柔声道:“宣将军有所不知,去岁冬月,宣世子在朝云坊闹了一场,惹得金吾卫都出动了,还是定远侯带着凉州骑来叫停的,自那之后定远侯就放了话,不许长安的乐馆楚坊再放宣世子进门。您拿着宣世子的帖子来,楼里的妈妈自然不敢接待。”

宣盈盈没听说过,她对这个弟弟从来都是不管不问,闻言眉梢微挑:“闹得这么厉害?”

心道这次回长安来还是揍他揍得太轻了。

谢神筠道:“同崔之涣打了一架。”

崔之涣是谁宣盈盈自然知道,那是沈芳弥的未婚夫婿,两日后就要成亲了,能与宣蓝蓝在平康坊打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宣盈盈立即道:“那打得好——”

话音未落,谢神筠补充:“没打赢。”

宣盈盈便默默地闭嘴了。

她夹了片鱼脍入喉,想想还是生气:“居然没打赢。”

黔州节帅宣从清的儿子,昭武将军的弟弟,居然和一个小白脸打架没打赢,还要让定远侯来捞人,说出去真是长安三年的笑柄都被他们一家子包圆了。

好气,还丢脸。

宣盈盈吃完了冷盘,也冷静下来了,就叫人撤了下去,两位都知娘子也被请下了船,船随水动,立时离岸漂江。

“听说你失宠了?”宣盈盈上来就问。

谢神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左右环顾,叹了一声:“上次乘船游湖,还是春明湖刺杀,你故意挑在这里,是想提醒我什么?”

“春明湖刺杀时你我尚是盟友,”宣盈盈道,“自是提醒你念一念往昔旧情。”

“宣将军与我竟还有旧情?”

“到底你我也曾同舟共济,我还是想帮你的。”宣盈盈话说得好听,实则只是因为双方都捏着对方的把柄,要是谢神筠当真跌落谷底,宣盈盈只怕会是第一个把她摁死的人,“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先说好,要是让我带兵政变,这事儿我做不来,不过你把瞿星桥放去了西南,想来也用不上我。”

谢神筠全当她说了个冷笑话:“从黔州起兵,那就不叫政变,叫谋反,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我如今在朝中的处境,你应当也是清楚的。”

宣盈盈审视她。

她们相识已久,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秉性,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

“你不该逼死太子的。”良久后,宣盈盈道。

逼死太子才是导致谢神筠如今处境不妙的根本原因。

太子若死于谋反,那就是罪有应得,但死于逼迫,谢神筠从此就会变成朝臣的眼中钉,甚至连先帝都没有放过她,那毕竟是受命于天的大周正统。

谢神筠淡淡道:“我没得选。”

为什么逼死太子这件事最后会是谢神筠出面?因为只有她是太后抛弃起来毫不费劲的卒子。

这个人如果手段不够强硬,那就根本绕不过要保太子的宰相和定远侯,而谢神筠即将出嫁,太子死后登基的就只能是赵王,谢氏子弟尽可入朝,谢神筠唯一的用处就只剩下联姻。

“嫁给裴氏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宣盈盈道,“太后还是喜欢你的。”

“让你嫁,你愿意吗?”谢神筠眉目冷淡,“喜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太后不会因为喜欢你让你担任黔西道节度使,裴元璟也不会因为喜欢我而背弃天子。”

宣盈盈正色道:“愿意啊,裴元璟长得不错,我喜欢美人。”

“那你就得警惕他会在枕侧捅你一刀了。”

“那还是算了,美人虽好,我更惜命。”

这就是宣盈盈还肯来见谢神筠的原因了。

谢神筠如今地位很是尴尬,论能力,前朝有以谢道成为首拥护太后的朝臣,太后身边有杨蕙王元秋等人,戍卫宫廷的禁军中也有郑镶和江沉可以和隋定沛抗衡。

在这种情况下,谢神筠的位置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甚至把她嫁给裴元璟用以笼络关陇门阀是她更有用的地方。

宣盈盈和她处境相似,她们都有能力,但远没有到不可替代的地步。

“如今朝上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谢神筠道,“你我皆是笼中困兽,自当倾力合作各寻出路。”

“说错了,是你不是我,”宣盈盈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还是很多人喜欢的,岑相公来找过我阿耶,太后身边的杨蕙姑姑也来找过我。”

“我猜他们想给你的都是同一个位置。”谢神筠道。

宣盈盈面上的笑容淡下去,谢神筠说对了。

“左骁卫大将军,”谢神筠道,“这是孟希龄退下来之后空出的位置,负责戍卫宫禁统率两千左骁卫的大将军,太后和贺相公都不会想它落入旁人手里。”

昔年建元政变,英宗皇帝只带了八百勇士就敢逼迫明帝退位,何况是天子卧榻之侧的左骁卫。

宣盈盈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这位置不错。”

“但朝堂不是战场,你不会想留在长安。”

做天子近前的看门犬哪有当重兵在握割据一方的节帅来得更好,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宣盈盈玩味道:“那可未必。”

“那便不谈合作只谈买卖。”谢神筠干脆道,“三年前我给了你一车黄金,向你买荀樾的死因,现在我想请你把证据交给荀樾之子、临川郡王荀诩。”

宣盈盈原本懒散的坐姿正了。

十四年前,洪州府流民作乱,被拦在亭城明月峡之前,是宣盈盈率兵平叛。她自然也清楚里头到底有哪些蹊跷,甚至荀樾死前,宣盈盈还见过他。

宣盈盈简直不敢相信谢神筠是要这么做:“你要对谢氏下手?”

宣盈盈第一次见谢神筠是三年前,黔州。

黔州自来民风剽悍,境内多山,又多山匪借天险便利劫道,那日宣盈盈原本是定了计划要剿灭石山道上的山匪,但计划尚未开始,便有一伙山匪下山试图劫掠道上驶来的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谢神筠只带了两个人,将敢来劫车的山匪悉数剿灭,宣盈盈带兵赶到时只看见她站在血泊之中,剑光犹寒,垂眸拭去腕间一点血污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

“昭武将军?”谢神筠擡眸,眼里敛尽霜雪。

随后宣盈盈带她到营帐之中,谢神筠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道:“荀樾死前,曾给了你一份证据,是如今的吏部尚书谢道成与左仆射陆周涯合谋在灵河渠修建中截留银两,灵河渠垮塌后又嫁祸给负责修建事宜的都水监司丞张静言的证据。”

宣盈盈脸色立时变了,寒光出鞘,顷刻架于谢神筠颈侧:“你是什么人!”

谢神筠容色未变:“我姓谢,谢道成的谢,也是谢皇后的谢。”

“延熙七年洪州府,荀樾死的那个晚上,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谢神筠道。

观谢神筠的年龄,她那时约莫也就七八岁左右。

那晚发生的事太多,重点根本不会t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宣盈盈一怔,几乎是从犄角旮旯里才回想起来一点:“有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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