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恶女(20)(2/2)
薛钰的发和谢霜寒柔软霜白的发丝不同,是一种和性格一样的冷硬。据说头发硬的人,脾气都臭。这算不得真,但在薛钰身上,却是极为符合的。
他的眉毛压低,那张浓艳的脸便显出一种暴戾的疯狂,甚至是笑着,往前挺了挺,声音缠绵悱恻,又暗藏杀机:“师娘,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好痛好痛啊……”
他唇上沾了血,却不管不顾,也要去抱住黎月的腰,白霜剑贯穿他的身体,薛钰却好像完全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是笑得渗人。
“师娘,哈哈哈哈哈哈,这一世的劫数居然是你,那个和尚呢?”
魔族的生命都这么顽强吗?被挖了心还能活这么久。黎月厌烦地推薛钰,这条疯狗却把血淋淋的手扣在她腰间,痛到身体痉挛也不松。
他看不见,但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那黑漆漆的地牢。他想,他恨死黎月了。
在被全世界抛弃时,是谢霜寒将他捡回了天衍宗。师尊是他藏在心头的挂念,是他最真挚的渴望,最虔诚的信仰。黎月却把这轮明月拖入泥地。
薛钰在劫数中时而恢复记忆,时而丧失记忆。他却没办法再直面对谢霜寒的感情。
每每想到地牢里,匍匐在地上的师尊,受春意浓控制的师尊,他就恶心到胃里泛酸。
师尊的样子和他母亲的样子重合。
想吐,想吐,想吐。
记忆里的母亲,柔软地依靠在魔君身上,她明明夜夜在他面前垂泪,说想要逃出魔域,却在薛钰真的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杀掉魔尊时,指责他是个弑父的怪物。
薛钰自出生起,就是一个半魔半人的怪物,魔域里纯正的魔族看不起他,轻贱他。那些有高贵血统的魔尊之子,更是把这个混血的弟弟当做虫豸戏弄。
他的唯一的慰藉是一只和他相依为命的貍奴。那只貍奴瘦骨嶙峋,皮毛驳杂,还爱和他抢吃的。但难熬的夜晚里,是那只脏兮兮的貍奴和他一起睡在杂草堆;冷得要命的冬日,是他们抱在一起取暖。
可那种脆弱的东西,到底还是死了!凡是他喜欢的,都会被杀死!
那时起,薛钰便发誓,他再不会喜欢那种柔弱短暂的东西。
曾经,强大的站在高山上让他仰望的谢霜寒,便是他心所向往的永恒。
可这份永恒,原来也会被打碎,这世上根本没什么牢不可破的。
“都会去死的,都会去死的。”
薛钰用力到,好像要把自己融进黎月的骨血里。
周遭的一切,好像潮水一般褪去,怀里的薛钰化成血红色的蝴蝶飞走,高宅大院变成了暗不见天日的魔宫。
她像灵体一样漂浮在空中,俯视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床底下惊慌失措的黑眸。
黑葡萄似的的眼睛慌乱地颤动着,少年怀里抱着一只脏脏的貍奴,头发贴在脸上,大气都不敢喘。
床榻上的女人像是一只白色的兔子,穿着魔宫里格外显眼的白裙,在魔尊的夺取中,红了眼眶。
她像是一根柔弱的藤蔓,失去了绞杀的能力,只能攀附着他人生t存。
魔族暴虐,自然没什么温存可以讲。魔尊离开的时候,床上点点滴滴的血迹还未变干。薛钰从床底滚出来,床上女子失神的双眼变成愤怒,惊叫一声,手边的簪子掷了出去,在小孩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钰儿!”
薛钰的眼睛大而空洞,那女子跌跌撞撞下床,拖着沾满血腥和浓重魔气的身体抱住薛钰。
“对不起,钰儿。”
“呀!”
“你怎么把这么脏的东西抱在怀里。”
貍奴被打到了一块腐烂的伤口,毛都炸开了,惨叫了一声,声音细细的。
“让你和兄长们好好相处,你为什么总不肯听母亲的话呢?”
眼前的画面像抽帧一样闪烁,场景转换前,黎月明显感觉到,在母亲怀里安静到像死人一样的薛钰擡头看了她一眼。
嘴唇动了动,黎月读出,他在问——你是谁?
时空轮转,再一次出现的薛钰,已经抽条一样长大,他身上的红衣烈烈,那张遗传了母亲美貌的脸秾丽尖锐,点点血珠都好像成了装饰。
“啊,是你啊。”薛钰的手从魔尊的眼眶里拿出来,靴子踩在父亲的尸体上,偏头笑着时,毫无阴霾,乍一看如同打马红袖招的风流少年郎。
那浅浅的梨涡,让他看着像是邻家的弟弟。
“怎么不说话,你都是女鬼了,难道还害怕尸体么?”
他身后是盈天的求饶声与骂声,很难想象,无法无天的魔也会像人一样涕泗横流地乞求。
“是觉得太吵了么?”
他理所当然的声音就好像是玩弄蚂蚁的幼童,既天真又残忍。
薛钰的手放到了他高高在上的哥哥头上,弄不清是排名第几的哥哥,反正也无所谓了。红色的,白色的东西流了满地,薛钰的笑容淡淡的,好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黎月飘到薛钰面前,他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语调上扬:“现在不吵了。”
尸山血海,处处生机断绝,没有活着的,当然不会吵了。
“薛钰。”黎月喊了他一声,“做过去的梦,有意思么?”
果然,简单杀了薛钰是不够的。
“你在害怕些什么呢?”
薛钰的瞳孔微缩,眼里是血海翻涌,阴戾气息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