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恶女(4)（2/2）
亲手挖去他的双眼，即使再圣父，这也会成为一根横生的刺，阻隔在希尔和莉莉丝之间。
可惜要让瓦妮莎失望的是，莉莉丝一开始拿的就不是救赎剧本，而是被救赎剧本。
救赎希尔，势必就要承担他的怀疑，他的试探，他看似包容万物实则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淡然。
而选择成为被他救赎的人，则会让希尔这种道德水平高到轻易就能和别人的苦难共感的人，没办法放着因为他而受苦受难的人不管。
她都是被逼迫的呀……
挖掉他的眼睛，她也很痛苦啊……
收好宝石，莉莉丝招呼着乌鸦们开始工作，把刑架上的人带到禁闭室去。
趁他病，要他命。
失明好啊，失明可以减少他对外界信息的获取，他判断真假的能力会进一步丧失，正适合来完成这最后的落幕表演。
为了效果逼真，她特意喝了一瓶瓦妮莎留下来的强化药剂。每次喝这种药剂，她都会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但效果却好到惊人，有点类似修仙世界的洗筋伐髓。她不信任瓦妮莎，自己查过成分，确认过这算是这个西幻世界的一种炼体的药剂才放下心。
“莉莉丝……？”
默默祷告着的少年擡起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因为看不见，他对声音和气味变得更加敏感。
去查好感度的系统没有回话，多半是遇到数据问题卡住了。
也可能是神明的好感，没有那么容易窥探？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还不至于让她束手束脚选择放弃今天的行动。
好感度只是一串数字而已，人与人面对面的心跳，反应，动作，眼神才更能说明问题。
有些担忧她的希尔扶着墙壁，朝她这边走，期间碰到障碍物，摔倒在地，又双手撑地站起来，继续朝她的方向前进。
她就这样看着，看他跌倒，看他慌乱，看他无措。
欺骗一个善良的圣徒……她应该愧疚么？
莉莉丝摸了摸自己平缓跳动的心脏，很遗憾地发现，她居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莉莉丝。”
希尔冰凉的手碰到她发热的脸庞，自从瓦妮莎发现他对莉莉丝的心软之后，轮回里的经历和以往就有了改变，被折磨的人从他变成了莉莉丝。
而光明之力被腐蚀殆尽的莉莉丝，早就失去了回到光明之地的能力，即使是他自杀轮回，也无法送他离开。
星星点点的光从他的指尖溢入莉莉丝的身体里。
她很抗拒，用了很大的力气推开他。
汗涔涔的金发在希尔的掌心落空，他动了动鼻尖，明显感到她的不对劲。
看不见，他摩挲着朝她靠近。
莉莉丝身体里不断有浓郁的黑暗元素溢出，腐烂的，阴暗的黑雾包围着希尔，像是要将这圣洁的羊羔蚕食殆尽。
“怎么会……腐烂到了这种程度？”
“莉莉丝？”
光芒从t希尔身体里溢出，在空气里与黑暗绞杀，他终于把疼到蜷缩身体，要去咬自己的手臂的人抱进了怀里。
温和的光明之力由点点微光逐渐强盛起来。
莉莉丝眨了眨眼，她不必再遮掩自己的惊讶，因为希尔已经失去了能观察她神色的双眼。
可这一刻，当她擡起头，望向希尔，望向他低垂的银色婕妤，望向他眼下干涸的血迹时，却莫名有一种——他能看到她，他正注视着她的错觉。
白色的羽翼在希尔的背后展开，轻轻扇动之后，将两人环抱，围在中间。
莉莉丝没忘记自己的人设，还是很用力地去推开希尔：“你疯了？在这种地方透支力量，以后还怎么逃出去？”
希尔的翅膀贴到了她的身上，柔软的羽毛扫过她的脸颊，他的声音平淡又冷静：“你体内的黑暗之力来自于黑女巫。”
“再这样下去，你会完全被这份黑暗同化，莉莉丝，听我说，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希尔的话让被强化药剂折磨的莉莉丝清醒了起来，她不安扯住他的衣摆，心里却百转千回，忍着痛询问：“同化……是什么意思？”
希尔有些困惑地皱眉：“我一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做这么反常的行为。”
“瓦妮莎性格高傲，她格外讨厌光明阵营的法师，更不屑于用自己的魔力去感染她们。”
“但是你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她如此热衷于用自己的黑暗之力去污染一个光明法师。”
“我以为，她是因为看出我将本源力量给了你，想逼迫我给出更多。”
莉莉丝在心里反驳，才不是这样，瓦妮莎不知道她得到了希尔的本源力量。事实上瓦妮莎根本没发现，希尔的光明之力和本源之力是两种存在。
本源之力会被她的神格吸收，光明之力却只会在她身体内短暂停留然后溢散。
所以莉莉丝拿去交差的，一直是那种普通的光明之力。
但就算是这种光明之力，也足够瓦妮莎去制造“光明之心”了。
只是量太少了而已。
可要说瓦妮莎通过用黑暗之力污染莉莉丝来逼迫希尔释放更多光明之力，这并说不通。
希尔不知道，瓦妮莎和她不是全然的上下位关系，邪恶的黑女巫和受苦的光明圣女只是她们联手出演的戏剧。
黑魔法是黎月主动向瓦妮莎学的，强化药剂是她主动查过成分后确认没问题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一直在获利，而瓦妮莎似乎很纵容地向她敞开了城堡的权限与魔法学习的权限。
而偏偏安全性是她“主动”确认的。
人最相信自己主动去相信的，这就是思维的误区。
“那她……想要做什么？”
体内的强化药剂带来灼烧的痛感，她要咬住自己的唇齿，才能控制住不发出呼痛的声音。
希尔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制止了她的动作，用羽翼将她推到自己身前，直到再无隔阂。
光魔法治愈了莉莉丝的伤口。
他朝她说出自己的猜想：“一般来讲，同化有两种，一种是神明对祂的代行者，这种情况下可能出现神降；另一种就是亡灵对生者，这样亡灵就可以占据生者的身份重新行走在人间。”
莉莉丝的指尖用力，抓下了翅根的柔软羽毛，希尔的翅膀大幅度地颤动了一下。
该说瓦妮莎始终如一吗？
她突然很想笑，是神格融合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太大了，让她放松警惕，欣然接受了所有事情地顺利进行。
人是矛盾的，她不信瓦妮莎，瓦妮莎也不相信她。
但是当冰山之下的矛盾被揭露时，她还是会有一种不该有的难受感觉。
大概是，本来性格相合的人，注定要走向对立的局面。
但她的难过不是可以暴露在希尔面前的情绪，所以莉莉丝只是用那样柔而缓的语气，仿佛害怕般，触碰他的羽翼：“希尔，别再为我浪费力量，如果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我更希望那是你。”
“我会害了你，你说过的人鱼烛会影响我的思维，而我正在被黑暗同化。”
“也许有一天，我再也不会是我自己。”
“希尔已经救过我一次了，对么？”
希尔的眼睫颤了一下。
她知道，上次轮回，他试图送她离开，却失败了。
因为她的体内根本没有光明之力，也无法定位到外面的神殿。
“所以，让我也为希尔做些什么吧。”
莉莉丝牵着他的手覆盖到自己的脖颈：“如果我注定会变成怪物，那我希望至少我的生命终结在希尔的手里。”
手底下细腻的皮肤好像让他烫到一样，扑腾的羽翼稳稳固定住莉莉丝，宛如牢笼，困住的却并非是她。
希尔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不，还有一个办法。”
莉莉丝的视线从他淡色的唇，挺直的鼻梁移动到颤动的银色睫毛。
他抚摸她的脸颊，就好像是布道一般淡然又让人信服地，用一种优雅的腔调开口：“你夺走我的贞洁，用来抵抗侵蚀。”
贞洁，哦，贞洁。
不对……贞洁？！
莉莉丝猛然推开了希尔，后背被他的羽翼拦住，陷进柔软的羽毛里。
“瓦妮莎应该和你说过，要制作光明之心，最好的办法是和我发生关系，拿走我的……”
莉莉丝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想听他再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他说这些，简直就像谈论天气一样淡然，回应一个信徒的祷告一样轻松。
是，她记得，那次让瓦妮莎配合她表演，的确有这样一番对话。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莉莉丝垂眸看希尔的神情——淡淡的辉光让他圣洁得像是不染尘埃的神像，他什么也不知道，才那么天真地献出一切也要帮她。
“希尔，别再提这种话，我说过，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
“本源力量被夺走了，你会变成什么样？”
轮回多次的身体会支撑不起时光反复流转的痕迹，迅速溃散成尘埃。
可是，这件事情不能发生在现在，她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瓦妮莎留在城堡里的东西，再想办法处理掉那群乌鸦。
莉莉丝冷静地在心里为希尔叙述他的结局，但她的语言依然那么柔软甜蜜：“希尔，我做不到活在你的牺牲上，如果这样，我情愿死去……”
她的声音低落极了。
贴着她的翅膀无措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有力的手掌将她揽进怀里，抚摸她的金发，又做出安慰的动作。
希尔亲她的眼泪，苦涩的味道让他茫然又困惑。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莉莉丝，得到好处的人都应该高兴。”
那些他赐福得到过他的光明之力的人，无论是德高望重的神殿主教还是街边突然获得魔力的乞儿，都是那么兴奋又开心。
而渴望他力量的黑女巫也好，那些要拯救他有希望他献出廉价爱意和体内光明之力的圣女们也好，都会为了得到他的力量而愉悦快乐。
他想要莉莉丝开心。
为什么她却总是会哭？
“我不要你的力量！”
莉莉丝侧开脸，让希尔的吻落到她的脸颊上。
他修长的手指揩掉她眼角的泪，那样轻柔，圣洁肃穆的脸上，透露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淡色的唇瓣贴着她的唇角，不熟练地亲到唇珠，这不再只是一个传递本源力量的，救治的，干净的吻。
“还是甜的吗？”
希尔笑了笑，白色的羽翼将她裹紧了一点。
“这样的话，至少能暂时帮你缓解一点。”
强化药剂的痛苦在慢慢消退，莉莉丝片刻怔愣之后，又平静而清醒起来。
他只是圣父心上头了而已。
而她计划好的落幕表演，也只是推迟了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