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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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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了自己第二遍。

胆小鬼,也可以吗?

白珞音轻轻从外边关上了书房的门。

四月初三,缈幽城,黑夜。

“今夜我们继续学习“寻”这个字的写法。”

白珞音拿出衣袖里方块儿大小的宣纸轻轻展开并伸手指着其中几个部首讲解道:

“这几处昨夜强调过的地方先生自己也犯了错,从这里可以看出要想把我们的文字写好并不是件易事,因而大家需要在课上更加认真地听讲。”

垂首望去,房间里坐在蒲团上手拿墨笔勾勒字迹的“学生”越来越少了,不仅如此,白珞音也能很明显地看见底下许多“学生”脸上布满了一条又一条凹陷的皱纹。

外表看起来可以被叫做“老态龙钟”的“学生们”颤巍巍地拿起挂在笔架上的墨笔夹在与皱巴巴的树皮无异的手里,等僵硬的指尖彻底将笔拿稳后才以极缓慢地速度上下点了点头。

算是应了白珞音的话。

“那我们,我们继续练这个字的笔法吧。”

白珞音的声音几乎哽咽。

姜谈便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有德学堂。

任南禹宁死不在晚上出门,季青临和明闻屿天一黑就出去观察城内地形了,只剩一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南羡溪被任南禹死皮赖脸缠住脱不了身。

于是今夜来到有德学堂门t口的就只有姜谈。

“噔噔。”

清晰的敲门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

“谁?!”

白珞音心下疑虑万千。

夜晚除了这些已经产生学习意识的“学生们”还有谁会来到这里?难不成那些人又定下了其他能在黑夜起作用的规矩?

不可能。

至少绝不可能这么快。

白珞音稳了稳心神开口道:“请进。”

听到里面人的许可,同样上了年纪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来。

“抱歉先生,学生今夜来晚了。”

站在门口歉笑着说话的人正是一身红衣站得端正的姜谈。

见来人是她,白珞音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先生,学生可否寻个地方坐下习字?”

“……当……当然可以。”

白珞音伸手示意她坐在其中一个无人的蒲团上。

姜谈缓步走过去自然地盘腿坐下拿起了搁在笔架上的墨笔。

学字这件事在姜谈如此漫长的鬼生中全然只当一个无聊的消遣,天道只规定了四界各主须镇守四界保证自然秩序正常进行。

其他的,诸如鬼王能不能吃甜食,可不可以去人间游玩,该不该有修仙飞升不谓仙界的心思……以上种种,无人规定也无人约束,姜谈享受的是自由,而自由的背后是无人管无人教无人可依赖,因而姜谈时刻都在学习,学习作为鬼的生存方式,学习四界共通的交流语言,学习好的坏的来自身边人的经验教训。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姜谈重新拿起纸笔去学习一种全新的语言文字时,她还是不得不感慨。

模仿果然是快速掌握一门语言的最好途径。

对照白珞音挂在墙上带有她笔墨的宣纸与一旁的注释,姜谈很快便将“寻”这个字描摹地有模有样。

趁白珞音还在房间中央走走停停仔细检查着“学生们”的成果,姜谈悄悄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女子。

佝偻的身躯,爬满皱纹的面庞,年迈不便行动的身体,整个狭小的房间内充满了名为“衰老”的痛苦气息。

除了白珞音和姜谈以外在场所有人的生命力都在以一种残忍的速度迅速流失。

哪怕是坐在房间靠窗角落面容十分年轻的少女也不例外。

柳荷,姜谈轻轻叫出了她的名字。

四月初二,来到缈幽城的第一天在有德学堂门前试图激怒任南禹“违规”的柳姨。

很年轻的模样,粗略估计大概在十五六上下,可姜谈分明记得当时的她看样子应该已经步入中年。而现在,熟悉的眉眼与轮廓,以及当白珞音靠近时既尊敬又怨恨而轻微颤抖的手臂。

柳荷,姜谈不可能认错。

于是密密麻麻的血线再次展开,姜谈随意地将指尖搭在其中一条纹丝不动却距她最近的血线上。

丝丝缕缕的阴气沿着笔直的血线一路向前,直到抵达血线终端毫无预兆地触及一个姜谈自降世以来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时才堪堪停下。

灵魂。

盘根错节交织缠绕的血管密密麻麻地铸成了一道专属于灵魂的防卫,反反复复地死亡又重生,或许季青临也猜错了,缈幽城并未产生一代又一代用于同化的生命,自始自终缈幽城驯化的都是同一批个体。

“死,即入循环。”

鲜活的灵魂禁锢在腐朽老旧无法掌控的躯体里,她们短暂存续快速消亡,接受规矩忘却规矩,然后一切重来,再次接受规矩忘却规矩。

那么对于这些空洞而又伤痕累累的身躯而言,究竟什么才是她们就连短短几天都仍要坚持活下去的意义?

姜谈漆黑的瞳孔难得地浮现了一丝茫然。

残酷的事实会带给人们悲伤的情绪,而规矩之下苦苦生存的人们却只能隐藏情绪拒绝表达,学着麻木学着无感,学着成为最守规矩最遵秩序的合格女子。

真|他妈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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