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2/2）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钟鼓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而后一阵空灵的轻抚古琴的婉约长音柔柔地拂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廓。

这种感觉究竟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刚在决定国家存亡的最后一战中以惨痛的代价取得了最终胜利，可当他遥望四周发现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竟无一人存活时，空旷的充满了血腥味的战场蓦地响起了家乡的歌谣。

“所有的悲惨与痛苦都被抛弃在了昨日，而我的目之所及皆只有曙光与即将到来的黎明。”

姜谈想到的便是这句。

随着琴音飘荡而至的还有那片在石洞上方逐渐凝结出实体的天蓝色光辉，光辉的色彩是淡淡的，像一片顺滑且反射着柔光的丝绸，而这片丝绸又顺着轻柔的微风延展开来，在半空中迷蒙地就像是一个旖旎的梦。

然而梦境之中可不会出现如此庞大又如此真实的自然生物。

宽阔而又平整的鳍在绸缎般柔和的光波中自由摆动，流线型精致漂亮的身躯在如梦如幻的琴音与沉闷的鼓点中展露出了令人惊羡的美丽。

然而所有的一切最终还是抵不过当它开口发出第一声鸣叫时，那种真正可以被叫做空灵梦幻足以涤荡丑恶灵魂的声音无疑是上天给予人类的宝贵恩赐。

如此圣洁雪白的身体在半空中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轻轻转向了人群，跪在地上的众人纷纷低头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本该来自仙界的至洁之物。

姜谈却在众人的视线都落向地面之时擡头望向了高处，很自然的，她与它产生了对视。

同样都是格外漆黑的瞳孔，同样都是对这次不经意的对视感到几分惊讶，然而惊讶之外的，半空中这只庞大的白色生物眼中似乎还多了几分……惊喜。

惊喜？

姜谈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看错了？

然而当姜谈复又睁开双眼准备再仔细观察这头白鲸时，四周传来的琴声与鼓点无论是韵律还是节奏都全然改变了，由缓慢到迅疾，从平静到欢欣，哪怕是一直以来听起来都比较沉闷的鼓声到了此刻竟变得轻盈明快，就好像这一切……一切都是在迎接某种事物的到来。

还没等姜谈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时，空中的白鲸便已经沿着淡蓝色的微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体型庞大的白鲸鸣叫着向姜谈靠近，一并侵入姜谈口鼻的还有当它越来越近时如海水般湿咸的潮气。

姜谈凝视着它的双眼，缓缓起身，璃刃与望刀早已准备就绪。

可正当姜谈以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血腥场面时，几乎要抵达她身前的白鲸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逐渐缩小且变狭变窄的身体，慢慢消失的鱼鳍，突然出现的将它包裹其中的淡蓝色光圈，以及光圈之中若隐若现的……人类肢体。

在场众人此刻虽然不再是屏息凝神，但那种被眼前场面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窒涩感照样让他们说不出话。

“阿……阿姒……”

似乎是来自深海中的遇见同伴时带着热切的呼唤，又像是远古时候用肢体表达的过分直白的请求。

阿姒？阿四？

它在唤谁？

她吗？

姜谈仍然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这头白鲸的变化。

淡蓝色的光圈渐渐趋于透明，被包裹在其中的狭长生物也开始变得无所遁形。

那是一张巧夺天工的柔美面庞，精致而又高挺的鼻梁，t侬纤合度的丰润唇瓣，紧闭双眼时颤动的白色眼睫，以及那一头丝滑柔顺的漂亮白发。

然而就是这么一副令人不禁心生怜爱的脆弱模样，套在宽大的白袍之下的又是一副矫健的处处透露着野性与张力的强健躯体。

透明还带着丝丝水汽的光圈就像是一层接着一层重叠起来的水膜一般，当它缓缓地随着清风的浮动慢慢靠近姜谈时，

藏在光圈中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