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2/2)
“闻屿师兄啊”
在整个身体都即将消亡的前一刻,任南禹用最后仅剩的一点点意识模糊地向天空中喊道:
“拿出实力证明给人间雪看吧,让它相信你有资格成为它的主人,也让你自己相信”
“你,值得被选择。”
里面的世界不随任南禹的声音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该漆黑的地方仍然漆黑,该污浊的地方,清明也从不曾到来,黑暗仍在蔓延,梦境浪潮翻打而过,能留下回应的或许就只有寂静无声的浪花在海潮边滚滚翻涌。
外面的明闻屿却将任南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手心紧握的剑柄隐隐发烫,雪色剑身染上血液,圣洁冰雪被馥郁而妖冶的红牢牢占据,银线沾上脏污混浊不堪,周遭都是黑暗,周遭也都是遍布的腥臭之气。
相信?
相信谁?
人间雪,还有……
自己。
道者,心必定;道者,心必安;道者,安神奉心,顺应天地之意。
而他,一个彻彻底底的失道者,心不定不安,又何来安神奉心,顺应天地?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可他知道,此战无可逃脱。
大道不是等来的,大道是寻来的,若提前死在了不该有的分岔路上还没来得及走上正轨,那他这“道”未免找得也太憋屈了些。反正长剑在手,问道之心不死,那倒不如相信手中剑,相信执剑人,相信剑尖所指之处即是道心所在之向。
所以,还等什么呢?
试试吧。
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们这些恶心家伙复活得快。
顷刻间,严寒过境般的霜雪威压覆盖了连着石壁一起的整个石洞,随之而来的如风暴般的冰辉长雪沿着石缝每个角落迅速融化渗透,随后凝结成一枚枚叶片状的剔透冰晶。
红色衣裙上下腾飞,耳侧几缕纤细鬓发被一枚不知从何处射出的霜寒冰晶堪堪斩断,皎玉般的面庞微侧半分,漆黑无波的瞳孔无甚情绪地锁住了这枚带着寒意的微小冰晶。
下一刻,少女覆手,中食二指夹住冰晶。
“咔嚓”一声,二指微屈,蓄满灵力的冰晶尽数碎裂在姜谈的二指骨节间。
浓郁的霜雪气息,熟悉的灵力来源。
明闻屿?
衣裙落地,姜谈皱着眉头站在地上碾磨着指尖的湿意。
他那边发生什么了?
“姜谈!”
伥尸被姜谈用阴气吊在石壁边像个破烂的丑娃娃似的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四处摇摆。
“你|他妈有本事就杀了我,像现在这样戏耍玩弄我究竟是几个意思?!”
姜谈碾干净了指尖的最后一滴水渍,而后厌烦回头,冰冷无光的视线淡漠地投向浑身躯干皆被她齐齐斩断的伥尸。
如临深渊的瞳孔倒映着墨黑色的阴气阻拦在伥尸断臂残肢连接处的悲惨模样,新鲜的血肉无法长出,陈旧的肢干迅速萎缩,姜谈很清楚伥尸最不敢面对什么,因破败而死又依渴望而生,残缺的经历造就畸形的意识,贪婪的花朵从始至终都只会开在自卑的土地。
所以一个外表强大本质却尤为自卑的畸鬼最无法忍受的是什么?
伥尸不敢回答。
于是姜谈便直接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它面前。
“伥尸。”
沉静到几乎恐怖的声音落在伥尸唯一剩下的那只耳朵里显得尤为空寂。
“我是不是说过。”
“本殿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突袭而至的长风似一把割人性命不延分毫的弯刀,刀至,命落;刀停,命归。
但很显然,姜谈并不是那种没耐心的猎人,尤其是对待没什么良知也不怎么懂礼貌的伥尸,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多了,想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姜谈“好心”地割去了伥尸的最后一张嘴再顺便划烂了那只单独剩下的耳朵,当然,那两排密密麻麻看得人直犯恶心的眼睛姜谈也没放过,虽然她还有点耐心但也不算太多,于是一挥手就砍下了那两排眼珠,剩几张带血的眼皮勉勉强强地将空洞处给遮盖住。
毕竟这家伙实在丑得有辱界容,怕就这么扔出去造成慌乱给奉蛟惹麻烦,于是姜谈又“贴心”地盯着伥尸浴血的身体细细思考着它的死期。
“姜谈!”
伥尸愤怒到顶点的咆哮声充满了整个山谷。
姜谈稍显不悦地“啧”了一声后不满道:“忘了你这玩意儿还能通过意识传声,怎么?还想继续求我早点杀了你?”
“哈哈哈哈姜谈,我说过了,你实在是太自大了。”
“什么意思?”
姜谈的目光重新锁定石壁上脑袋已经垂落下去的伥尸。
“难道都到现在了你还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吗?堂堂冥界魁主莫非真就只有这点本事吗哈哈哈哈。”
倏然,姜谈聚缩了瞳孔,淡漠却又笃定的声音在这个阴暗逼仄的狭小空间内不断回响。
“你没有反抗。”
“从始至终”
“都没有。”
高亢悠长的号角声自弥生谷深处传了过来。